魔尊他超凶(409)
至于长潋的尸身,眼下谁都没法靠近那间屋子。
不日,有弟子来报,在山间寻到了身负重伤的端华,长琴匆匆赶去,孟逢君守在一旁,见她来了便让开一步。
榻上的人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本来是个什么样,唯有手里紧握的醴泉剑足以辨认身份。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走过去的,直到探出他微弱的脉搏,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今日的天虞山,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她简直不敢奢想还能把他找回来
步清风回到映华宫时近乎力竭,抬起眼看到站在石阶上的云渺渺,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手里握着不染,脸上还沾着血,连清洗一下的精力都没有。
“师兄,你歇一会吧,眼下局势未稳,你这样会撑不住的。”她道。
步清风勾了勾唇角,却发现真的笑不出来:“你还说我,看看你自己。”
她摇了摇头,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在一场噩梦里,回过神来,紧握成拳的手已是骨结青白。
虽未开口,也未曾声嘶力竭底哭过,那双眼却始终一片赤红,死死憋着泪,不肯露一点软弱。
这幅样子,他看着就难受。
“师父的事,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步,渺渺,你无需这般自责。”
如此缜密的布局,便是师父也未必都能猜到,天虞山上下,不止她一人被打的措手不及。
但她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师父此去多半是回不来了,但我没有拦。”
她静静地望着门上斑驳的树影,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我明明是不愿让他去的,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甚至觉得换了我,也会如此抉择,也不希望有人阻拦,不如干脆一点,但我的确是不愿让他去送死的”
步清风看着她噙着泪的双眼,一阵鼻酸。
谁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师父死去,可以师父的性子,谁能拦,谁能拦得住!
他望着这扇已经紧闭了数个时辰的门,着实心疼。
师父不在了,最难受的只怕是屋中的人。
他们也曾想过进去劝一劝,但这一步,却如千斤之重,即便进去了,也不知能从何说起。
谁心里都不好受,又如何能冷静地劝旁人节哀。
他怕自己看到那具尸身,还未开口,就当场哭出来。
风华台那边还有不少麻烦事辄待处理,云渺渺稍稍歇了一会儿,便与步清风一同前去搭把手。
长琴此时正忙于救治命悬一线的端华,率领天虞山弟子与各派弟子安置伤者的只有孟逢君和几个较为年长的弟子,直到这个时候,身在上清阁的弟子才晓得如今的局面何其混乱。
战死之人不日便要焚为灰烬,无数妖兽尸陈山野,山间河流一片血色,苏门山大弟子陆君陈落入敌手,生死未卜,中皇山钟离阙下落不明,仙门弟子死伤过半,不知折损多少英才。
主事之人也只能聚在一处,商讨今后事宜,只是这等状况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谁能拿个主意,反倒成了尤为紧要之事。
天虞山弟子还未从失去掌门的悲痛中回过神,神思恍惚地四处奔走。
看着还在安排众人安置伤患,忙里忙外的孟逢君,云渺渺忽然觉得甚是佩服。
合众人之力,再度布下的护持暂且修复了护山大阵的第一层,自是不如长潋在时,但好歹能容他们暂且放下心来,歇上一会儿。
不过两日光景,却令人身心俱疲。
天色渐晚,精疲力竭的众人各自寻一处坐下,缓上一缓。
孟逢君坐在石阶上,放下佩剑,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一口气还没顺完,眼前突然多了一杯热茶。
她抬起头,看着云渺渺,面露诧异:“从前让你给我端杯水你转眼就将我的毕方拔成了秃尾巴鸟,这会儿怎么转性了?”
云渺渺一言不发,直到她终于接过了这杯热气氤氲的茶,才放下了手,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认识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幅样子。”
孟逢君喝了口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污垢,不必照镜子也晓得自己眼下是个什么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儿。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府千金,居然能咽得下这般苦,倒是挺令人意外的。
孟逢君呵了一声,不以为意:“你以为我是被当做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养大的吗?”
北海少阳山,是四海赫赫有名的武修之门,别的女儿家孩提之年开始学女工,她那会儿都握了好几年木剑了。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天赋异禀,哪里看得见她掌心的厚茧。
“那帮畜生指不定还在附近,这几日不能放松警惕。”她道。
云渺渺叹了口气:“那些妖兽今日折损许多,我担心南海附近的人间城池会遭毒手,天虞山也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孟逢君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远,眼下这儿的人可都自顾不暇,我师父也受伤不轻,不知能撑到几时,况且离开天虞山,又能去哪?”
“不知。”她面色凝重,“苦心布置这么一个局,不论是玄武还是无尽,都并非随时可以对付的宵小之辈,师父一去,这世间能威胁到他们的屈指可数,他们今日毁了天虞山,他日更会肆无忌惮地对人间下手,所幸仙门并未全军覆没,重整态势,或可一搏。”
“你的意思是要让各派回到本门召集弟子,继续对付玄武和那个什么无尽?”
孟逢君吞咽了一下:“那可是父神留下的灾厄,可有把握?”
她顿了顿,面色凝重:“说实话,没有,但袖手旁观,只会纵容他们继续壮大。”
玄武的目的是长生之血,虽不知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无尽,不得不防。
那是当世极恶,会做出什么全然无法预料,留它一日,四海无安。
孟逢君陷入沉思,本想休息一下,听了几句之后只觉得更为头疼,抱着双膝无力地叹息。
“这都什么破事儿”
第四百八十章 :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他
褪去了灵秀天泽,一片昏暗的映华宫此时看来凄清而萧条,静到只有窗外风声吹动着细叶,簌簌作响。
云海之上,星月岑明,照在冰冷的石阶上,尤为刺目。
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剑光迎面而来,只听铿锵一声,就被利落地挡了下来。
门外的人静静地望着屋中的人,她坐在榻边,握着一只冰冷的手,正一点一点细心地为榻上的人擦去脸上的血污。
月色清寒,仿佛撒了一地的霜白在她脚边,凉得心颤。
长琴走了进来,看着榻上的人,不忍地合了合眼,可榻边的人却似浑然未觉。
“别擦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劝了句。
霓旌淡淡地笑:“他平素最爱干净,桌上一点墨迹都要细细地擦掉,怎么受得了自己变成这样,我帮他擦干净,他醒了,就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有过这么多血了”
长琴心头一紧,险些落下泪来,捏了捏拳,沉重地叹了口气。
“霓旌,你清醒一点,师兄他已经去了,你让他安心些好吗?”
捻着帕子的手猛然一顿,她终于抬起了头,满是血丝的双眼中满是茫然无措:“安心?怎么才算安心,长琴长老,你又能安心吗?”
长琴看着那双满是绝望的眼镜,一时语塞。
她安心吗?
她如今一合眼就想起他死的样子,若不是还要撑着天虞山,她恨不得大哭一场!
可她不能,师兄已经没了,她倒下去,天虞山就真的毁了。
她今日为了救回端华,几乎耗竭了精力,连流泪都觉得好累。
“把师兄的尸身给我,你离开天虞山吧。”她叹息道,眼中尽是倦色,不愿多言。
闻言,霓旌冷笑一声:“你今日倒是比当年痛快多了,其实你这会儿当真想取我性命给你那个倒霉徒弟报仇,我也不会如何的。”
她现在很累,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望着榻上的人无力地笑。
“你说他在怎么这么心狠呢,便是要死了,都只是来告知我一声,我拦着他,他索性连最后一面都不打算让我见了”
若不是她早了一点醒过来,恐怕只能看到他的尸体被送回映华宫。
长琴合着眼沉默良久,艰难地对她道:“师兄嘱咐我,若他身死,七日内,用三昧真火将他的尸身焚尽,他体内的无尽,便没有机会逃出去,这尸身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