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283)
她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雪落在眼睫上,唯有一团模糊,两旁稀疏的灯火,忽明忽暗,除此之外,天地间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耳边已经无法传来任何声音,发僵的手却还想抓住一缕亮光,渴盼着活下去。
从漆夜中迎面飞来的雪,如刀刃剐着皮肉,仿佛要钻进到骨子里去。
“救命救命啊”
双耳应是已经冻伤,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脑袋疼得像是快要裂成两半,身后猝不及防甩来一阵罡风,狠狠将她往前一推。
她以为自己要就此栽进雪地里,半空中的手却突然被一阵暖意裹住了。
风停了下来,雪也不再刮得她脸颊生疼,眼前如浓雾吹散,檐下灯火照亮了接住她的那只手。
如傲然梅骨,指节分明,掌心似有薄茧,却并不粗糙,比她见过的任何人的手都要好看。
荼白的衣袂在风雪中翻飞,薄纱如月辉,腰间一柄墨色长剑,镌刻着广袤山河,锦绣连绵,仅仅这么看上一眼,都为之惊叹。
那只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过去,轻轻一托,转眼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了怀中。
温暖的馨香扑面而来,衣料如此柔软,似天上云朵,裹住了伤痕累累的她。
她错愕地抬起头,墨色的长剑与如雪的衣袂划过半空,迎面刺下的匕首被瞬间挑飞,长剑一转,看似随意的一推,却将烁玉打出数丈开外,栽进积雪中,竟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而从始至终,那柄墨色长剑都从未出鞘。
她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白衣胜雪,鹊冠悬丝,似是水中静月,不可触之。
青丝流转,眸若生辉,漫天的风雪也惊不起丝毫波澜,他注视着不远处披头散发如疯魔一般的女子,微微皱起了眉,而抱着她的手,也并未松开。
她没什么学问,也不曾读诗书,道不出那些风花雪月的赞颂,在这惊鸿一瞥间,脑海中所有思绪皆化空白。
仅有一个念头。
这世上若真有神仙,想必就是这般模样吧。
烁玉已被愤怒与邪气耗尽了心智,发了疯似的嘶吼着,在掌中凝出一团烈火,猛扑过来!
“把童女之血还给我!!”
如此恶煞,吓得她直往后缩。
耳边传来清润的嗓音,如山中泉,水中瓷,古朴而庄重。
“莫怕,已经没事了。”
他就这么一手抱着她,一手挥着一柄从未出鞘的剑应对烁玉的法术,明明是如此不利的状况,却没有一招落於下风。
一招一式,倒像是在试探什么。
而后,他轻推剑鞘,终于得见一抹寒芒耀耀的侧锋,雪夜中,竟还能如此明亮。
她压根看不清那剑是如何挥出的,但那剑光每一次出鞘,烁玉身上便多一道伤痕,先是双腿,再是双手,将四肢经脉尽数挑断,最后只能伏在雪地里苟延残喘。
嘶吼声响彻长夜,分不清是恨还是痛。
被断了经脉的手脚连动一下都十分艰难,血汩汩地往外流,光是看着,就疼得撕心裂肺。
她不由得颤了一下。
“她是你什么人?”抱着她的人转过头来,平静地问。
如此反应,可不像是路人。
她抿了抿唇,陷入迟疑。
烁玉算是她的什么呢?救命恩人?为了活命而将她囚禁的禽兽?
一时五味杂陈,混乱至极,她属实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个女子的。
踟蹰良久,她看向了他,颤抖着答道。
“她是要杀我的人”
狮虎大大虽然记性差,做饭难吃,不爱说话,还有梦游的毛病,但就算他是老年痴呆,也是能靠脸吃饭的老年痴呆!义正辞严jpg
第三百二十五章 :如梦一场
他眉头微皱,并未追问,静静地注视着她。
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楚地在那双凤眸中看到狼狈肮脏的自己。
他忽然抬起了手,渐渐靠近的指尖,不由得让她想起头一回遇到烁玉的那日,下意识地往后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惊慌地退了两步。
烁玉一个笑容,便险些要了她的命,眼前的人会不会也是如此,不过是换了个嘴脸来骗她
僵持之际,从夜幕中赶来数个白衣弟子,与她那日在墙头上瞥见的二人穿戴如出一辙,天虞山弟子袍,迎着灯火便有暗光流转,比她曾见的任何衣裳都要好看。
那几人匆匆而至,停在男子身后,躬身行礼:“参见掌门,掌门,这”
他们显然已经留意到趴在地上嚣叫的烁玉,如此可怖的模样,显然已经入了魔,而她的剑,似乎正被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紧紧抱着。
一声“掌门”,令她吃了一惊。
她要找的“长琴”,应是天虞山的长老,而眼前的人,应当不是。
天虞山的掌门,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此人已入魔道,心智损伤,我费了她的修为,将人带回去交给长琴长老,查查近来发生的命案可是她所为。”口吻平和无波,仿佛仅仅在同他们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是!”众弟子领命,几人上前架起动弹不得的烁玉,另一人的目光则落在那个惊魂甫定的小丫头怀中的剑上。
“掌门,这把剑可要一同带走?”
长潋点了点头:“若是真凶,佩剑上多半还留着血气,一并带去罢。”
那弟子领命上前,想将剑取走,眼前的小丫头却躲了又躲,眼中尽是戒备之色。
冷不丁瞥见她领口下的新伤和咬痕,再看向一旁疯魔一般嚣叫的烁玉,这女孩曾历经过什么,可想而知。
曾听闻有散修为增进修为或是疗伤养魂,有私下豢养童子童女的恶习,诚然此举为天下所不齿,但的确颇有成效,引得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屡屡加害那些无辜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们,多半是在乱世中失去亲人和故土,无家可归的流民,便是最后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来,也早已受尽折磨,或是落下残疾,或是心智缺损,余生与废人无异。
这些年,天虞山也在暗中查探,设法救人,但人心叵测,此事又做得极为隐晦,故而收效甚微,没想到会在查明鹿城命案之时遇上一桩。
这孩子瞧着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比四五岁的孩子还要瘦弱,脸色苍白得显露出一股子孱弱病态,仿佛对谁都不敢相信,着实令人心疼。
硬抢恐怕会吓着她,那弟子不免为难:“这”
他正欲请教长潋,却见他已然走了过来,惊得立即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儿来。
他在天虞山修行数载,今年才筑基成功入了内门,虽说没这个天分和福气成为掌门弟子,却对这位曾为三界战神的掌门颇为敬重。
应当说,本门上下,没有一人不对其仰赖有加。
放眼四海,又有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从未见掌门对任何人发过火,也从未同任何人过于亲近,便是同门师妹长琴长老也不过是多寒暄几句,听闻自天虞在南海之上开山立派,掌门便长居主峰映华宫,平日里连下山走动都是极少的。
在这等状况下,还能如此平静,真不愧是掌门
在众弟子好奇的注视下,长潋走到那孩子跟前,居高临下,颀长的影子几乎将她罩了起来。
他忽然屈膝蹲下,仿若九天月的一个人,做出这一举动时竟没有丝毫犹豫。
而后,脱下外袍,罩在已经没有退路的女孩肩上。
温暖,浅香。
在这茫茫雪夜之中,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安定。
雪落在他肩上,无声地化开,他似浑然未觉,也不曾为之前她躲开他的手而生气,平静地再度伸出手,将她冰冷的双手裹在掌心,眼眸中似有冰霜消融,得以窥见春回万籁,包容着世间说之不尽的温软。
他说:“抱歉,来晚了。”
没有动听的花言巧语,莫名的善意,仅仅这样一句,都说得颇为平淡。
可那一刹,她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无端的懊恼与积压已久的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她的脸都被风吹僵了,可眼泪却还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流过冰冷的脸颊,格外地烫。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剑,颤抖着扑进他怀里,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呜咽与嚎啕回荡在这条寂静的长街上。
弟子们架着已经昏过去的烁玉,紧跟在长潋身后折回城东,长潋张开宽广的灵障,将所有人罩在其中,如此耗费灵气的术法,他一路走来,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牵着身侧的小姑娘走在所有人之前,仿佛只要看着这道挺拔的背影,便再没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