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129)
诚如那个叫司幽的鬼差所言,他的法力剩得微乎其微,便是落到这个怂包手里,也只能任她鱼肉。
云渺渺这会儿已经拿出了木梳,卸去他头上已经歪到一边的发冠,散开了发,替他重新梳理。
“你这手法还挺娴熟啊。”霓旌走过来,诧异地看着她如此顺手地折腾着她家尊上的头发。
重黎平日里都是自己束发,肯给旁人碰一下都是极为稀罕的事儿,遑论让人帮着梳头?本想起身,却被她摁了回去。
“别乱动,一会儿就好。”她捧着他的头发,用梳子轻轻梳开,不晓得可是看见他变得这样小,她这胆子少说大了三圈。
重黎拧不过她,唯有乖乖坐着,起初头发打了结,梳起来还有些疼,但渐渐地,倒是意外地觉着她伺候得还挺舒服。
“我之前试着帮我师父和师兄梳头,但只梳过回,他们便不让我动手了。”她面露迟疑,低声嘀咕,“不晓得是不是扯着头发了”
“长潋那厮素来挑剔,也不晓得谁给惯的,一身臭毛病。”他冷哼一声。
“尊上,您这副模样还嫌弃别人呢?”霓旌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黎不以为意,合上眼等云渺渺给他束好发。
然而梳着梳着,总觉得有些没完没了。
“你磨叽什么呢?”
“马上马上”她应声。
又等了一会儿,仍感到她的手还在他发上,他疑惑地掀起眼皮。
“好了。”她也恰好了事。
他疑惑地朝镜子里看去,正想瞧瞧她折腾这么久,捯饬出个什么与众不同的花样来,却见他一头长发,不晓得经历了什么,给束成了一撮鸟窝似的冲天辫,似乎是努力想将其盘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几处都炸了毛,简直不忍直视!
一旁的霓旌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他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回过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存心不想让本尊见人了是吧?”
云渺渺一脸的匪夷所思:“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重黎:“这么说还是本尊祸害自己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梳子,犹豫道:“我给您重扎吧?”
“”他忽然觉得长潋不再让她帮忙束发,是个明智的决定。
“本尊自己来。”他没好气地从她手中夺过木梳,废了好大劲儿才将这团乱发拆开,梳得胳膊发酸,最终利索地绾了起来。
“平日里您都自己梳头么?”她托着腮好奇地望着他。
“本尊没那么娇身惯养,还日日让人贴身伺候。”他看了霓旌一眼,她当即心领神会地递上手中的头巾,虽说这条也挺丑,但总比她方才从兜里抽出的那条顺眼多了。
待绑上头巾,额上的龙角便顺利遮住了,他这般打扮,倒像是人间私塾里的刚开蒙的小童,若是眼神再温和些,便着实乖巧了。
他自个儿是挺看不惯这副打扮的,堂堂魔尊,这辈子的脸都丢在这了,可一抬眼,却见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看什么?”他给了她一个“敢笑出来我立马翻脸”的眼神。
她有些出神,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的目光望着他。
“嗯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看。”
粉粉嫩嫩的,让人想咬一口。
比之前讨人喜欢多了。
重黎顿时心头一咯噔,半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好半天没喘上来。
“胡,胡说八道!”
龙角遮住了,尾巴也藏好了,霓旌随手掐了个诀儿,给他落了一道护持,便领着他走出屋子。
屋外,步清风和余念归正坐在石桌旁静候,桑桑与司幽则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似乎还有未尽之言,见她们出来,纷纷回过头看来。
霓旌走上前,笑道:“久等。”
瞧见云渺渺身边收拾妥帖的奶娃娃,司幽面色微诧,旋即掩唇一笑。
“既然如此,便出门吧。”
众人戴上面具,藏起了活人气息,随他一道儿走出了这座宅院。
牵着魔尊出去逛街!
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市
四下浓雾尽散,门前竟卧着一道石桥,足有数丈长,却仅有一丈宽,横在万丈深渊之上,他们之前走过来时竟然毫无知觉,回想起来不由后怕。
司幽领着他们从桥上走过,对岸便是酆都的大街小巷,远远望去,灯火如昼,不敢想象那儿是鬼魂群聚之处。
“不要朝下看哦。”司幽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仿佛走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
正欲低头的余念归被他一句话吓得立刻收回了目光。
“这下面是什么?”云渺渺顺势问道。
“这下面啊”他粲然一笑,“就是传说中的第十八层地狱呀。瞧见那些寒光了吗,下头恶鬼如云,都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极恶,若是不小心掉下去,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说得云淡风轻,后头的人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余念归咽了咽口水,拉住了步清风的袖子,小声问:“师叔,所以咱们方才是在十八层地狱顶上吃饭喝茶么?”
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出来,确实有点瘆得慌。
走到石桥中央时,雾气又漫了过来,身后的路已渐渐被吞没,来路都瞧不清了,远处的夜市灯火却依旧明亮。
四下一片荒凉,依稀能望见远处的重重山峦,却也都是灰蒙蒙的,仿佛褪去了世间颜色,只有几朵霜花悬在崖边枯树梢头,分外凄清。
脚下的路遍布裂纹,教人走得胆战心惊,却并无一丝摇晃。
一边走,前头絮絮传来司幽平静的声音:“人间阳关道,阴曹奈何桥,只道是黄泉路旁走一遭,却不知这桥原是成双的,一唤奈何,一唤缘尽。”
奈何桥头叹奈何,一朝缘来一朝尽。
“走过奈何桥的鬼魂,都是去投胎转世的,但走过缘尽桥的,却都是对人世再无希冀,自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见天日之魂。”他笑着说出这番话,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当真有人自愿入十八层地狱?”霓旌面露诧异。
他莞尔一笑:“从这儿跳下去,可不是干脆直接地坠入第十八层地狱,这一路刀山火海,血泊泥泞,都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过去,每下一层,神魂都将遭受更为可怖的折磨,跳下去容易,想再出来,却是难如登天。
倒是有传闻说,从缘尽桥坠入地狱最底层,还能从里头爬出来的魂魄,可逆天道,不过这样的执着数百年,乃至数千年都难见一个,可不是日日都能碰上的。”
闻言,霓旌赞同地点了点头,叹道:“这世上的人啊,大多时候都是先想着自己的,海誓山盟通常也就这么一说,刀山火海那么疼,哪有那样傻的人,会真的去啊”
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可不是心一横,下定决心往前闯就能成的,且不论这地狱到底是个什么景象,仅仅是凡间的臆测与记载,便已教人望而却步。
世人愿在奈何桥上等千年,却鲜有听闻相携一同坠入地狱的。
此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云渺渺听来,也点了点头。
“这可说不准。”司幽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缓慢而不露声色地落在那白衣姑娘身旁的小小孩童身上,他手里正攥着她顺手带出来的桂花糕,漆夜般的眼,很是不听话地盯着桥下的深渊,直到手中的桂花糕都给掐碎了,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似乎那桥下沉烟千尺,寒冰万仞,也不及他一眼之遥。
白衣的小姑娘低下头,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不知是怕他摔下去还是忧心他又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只是这么无声无息地一牵,在司幽看来,却总是有些感慨。
“或许真的有呢?”他如是道。
漫不经心的口吻,倒更像是无足轻重的玩笑话。
他带着他们走过桥,方才还显得有些遥远的灯火刹那间仿佛被拉到了眼前,灰黄的草叶轻摇,点点碎光从忘川逆流而上,如无数萤火,飞往望乡台。那是沉寂在忘川河底,被淹没的执念,千年万年的长留之后,终于归去。
河边的鬼魂飘飘荡荡,忘却了身后的灯火,站在凄清的灯下,不知在等着什么。
步入灯火之间,似是转眼到了繁华人间,小摊酒馆,应有尽有,茶楼中竟然还有说书人,惊堂木一拍,道一段耳熟能详的传说,家喻户晓的故事,说到动情处,台下鬼魂,竟也听得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