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123)
这床其实有些小了,被褥和枕头杂乱地散了开来,他就这么背对着门,蜷在角落里,忽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
几不可察的,仿佛是某种小兽被踩中爪子而溢出的呜咽。
她不由得吃了一惊,踟蹰片刻后,绕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
“您怎么了?”
没有回音。
“您睡着了吗?”她踮着脚尖走到另一边,掀起了床帏,温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紧蹙着眉,死死攥着衣袖,像是随时会跳起来咬人的猛兽。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悄悄凑过去。
“做噩梦了么?尊上?尊上?重黎?”
见他没有反应,她愈发胆肥起来,平日里积怨已久岂有放过这等趁人之危的好机会。她扬起手先虚挥了他一拳,又上下左右几个巴掌接连照着脸扇,真动手还是不敢的,但背后报个仇的胆子还是有的。
“重黎你这个天下第一小心眼儿!欺负人自个儿还记仇,姑奶奶要是打得过你,非锤得你满地找头!”哎呦她这一肚子的火,可得多扇两巴掌,“还给你买桂花糕?我回头拿去喂狗都不给你!”
“咳唔”他忽然动了一下,吓得她嗖地缩回了为所欲为的手,麻溜地蹲到了床下!
四下静得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
然而头顶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她一点点抬起头,苟怂地朝床上看去。
床上的人似乎只是哼唧了一声,便不再动弹了。
她心惊胆战地扒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凶还是一样的凶,只是这人怎么越睡越小了?
她眼睁睁看着人高马大的魔尊大人生生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瞧着竟有些可怜兮兮的,她捻着火苗挨近了些,才发觉他的气息有些乱,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苍白的面色在火光映照下,全无血色,连嘴唇都打着哆嗦,全然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
她忽然一慌,伸手摇了摇他。
“重黎,重黎你先醒醒!”
一碰才知,他浑身都僵得厉害,从他回屋到现在,足有两个时辰,竟然都没有一人察觉他的异常,又或许,是他根本不想开这个口。
便是难受成这幅样子,也不见他同谁抱怨一声。
她想也没想,先爬过去探他的额头,她手中还有一团火,只能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去。
凉得惊心。
便是这阴气森然的鬼城,也不见得有这般冷。
似是察觉到有人近身,他吃力地睁开眼,却是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了。
“你作甚”他哑声问。
她一怔,忙起了身,却见他有气无力地望着她,忽然卸去了戾气,连眼神都软了下来。
“哪儿不舒服?怎么不说?”她莫名有点来气。
他咳了两声,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刚抬起半边肩膀,便又重重地栽了回去。
他咬着牙,吃痛地喘息。
“这点小事,本尊不放在眼里嘶!云渺渺!”话音未落,便被她戳了一记,如万蚁噬心般密密麻麻的痛顿时涌了上来。
“还胡说。”她头一回对他板起了脸,“到底哪儿疼?是来的路上受的伤吗?”
“本尊没有受伤”他艰难地缓了过来,“这地方古怪得很,自从进了这座鬼城,便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本尊,原以为只是阴气太重所致,但如今嘶如今看来,没那么简单”
这并非他忍耐便能视若无睹的小伤小痛,却是一阵阵地翻涌上来,每一次都像是要将他浑身的骨血都拆一遍。
“可晓得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酆都属阴司,除了那截忘川,与魔界再无瓜葛,他应是从未来过此处,如何会晓得是怎么回事。
眼下不是细说的时候,她取来一盏灯,将手中火团放下,搁在他床头,转身去给他拿被子。
重黎看了她一眼:“还以为你会趁着本尊睡着暗报私仇。”
私仇刚才那个也算泄愤了吧?
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将被子往他身上一罩,顺手又给掖了掖。
“咳咳你这是要将本尊裹成粽子吗。”他这会儿正使不上劲儿,只能眼看着她搬来一床又一床的被子,跟叠罗汉似的往他身上堆。
他的确觉得冷,但这都快压得他喘不上气而了。
她没答话,去找了个炉子,烧了一锅热水,将自己的帕子润湿了,往他额上一贴。
他不耐烦地将帕子扯下来:“本尊没生病!用不着你这样。”
“就晓得犟嘴。”她过去将帕子捡起来,不由分说地往他头上摁,“您再冷一点,都能直接入土为安了。”
“你!”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不客气,若不是他这会儿痛得难以动弹,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蹬鼻子上脸的怂包。
“抱着。”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个汤婆子,囫囵往他被褥里一塞,“您这像是风寒之症,但也没见发热,许是寒气都憋在体内了,须得尽快发出来。”
“本尊岂会害风寒这等鸡毛蒜皮的小病?”他不以为然地将汤婆子踹了出来。
“您这会儿不是化了肉身凡胎么,生老病死皆是寻常。”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汤婆子捡回来又给他塞了进去,“且抱着,多少能暖和些。”
早些年她害风寒时,犹记得莲娘也是这般照料她,那会儿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不可再着凉,被窝里三个汤婆子暂且不说,哪能让她掀开被子漏一点儿风。
她去将饭菜都端了来:“我去和阿旌姑娘商量一下,您若是还有胃口,便吃些东西,酆都不比人间,谁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您还是养一养精神再说。”
说罢,不等他阻拦,便匆匆朝着门外走去。
重黎闻言顿时急了眼:“哎你等”
哪成想刚一起身,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忽明忽暗中,愈发遥远。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望着那道模糊的背影,忽然有种她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趁着魔尊生病,赶紧欺负欺负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回真是重三岁了
“尊上病了?”被摇醒的霓旌从树上跳了下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弄错了?”
就尊上那身板儿,上回被妖王背后捅了腰眼子,可还带着人家的宝刀,活蹦乱跳地将人追杀到山脚脚哭着求饶呢。
云渺渺回想了一番:“好像是着凉了,风寒之症。”
四下忽然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霓旌就从这诡异的沉默中吭出一声笑。
“小丫头你这开什么玩笑呢?尊上法力高深,便是暂且化为凡人,也不会脆弱到染上风寒啊!”
树梢上的桑桑也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说那臭小子被人打成重伤它信,要说一条活了千儿八百年的龙能染风寒,那可真是它出山一来听过最离谱的笑话了。
其实这话说出口,云渺渺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若非亲眼所见,旁人这么突然冒出一句“魔尊他着凉了”,她八成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睡懵圈儿了。
但眼见为实,她将方才看到的症状一一同霓旌说了,那副样子,可不像是吃饱了撑着装出来的。
“我瞧着病得挺严重,你不是他的下属么,还是去看看罢。”她想起重黎那脸色,便是八年前在天虞后山,他被她师父刺伤,也不见得这般虚弱。
司幽还没回来,也不知这酆都的鬼气对魔族亦或是龙族可有影响,但是看霓旌这一路走来,似乎没什么不适。
他们五人中,何以只有重黎一人如此痛苦?
霓旌是不大相信这番荒唐陈词的,但看她为难又不知如何说明白的样子,又不免心生动摇。
这事儿多半是误会,但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觉着多少还是去瞧一眼吧,兴许尊上另有用意呢
如此一想,她便随她一同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桑桑也跟了过来,进屋之前,云渺渺想起方才烧的水都用来冲汤婆子了,便又去大了些来。
门扉半掩,里头又没动静了。
她疑心是睡过去了,缓缓推开了门。
床头灯火一晃,床帏间半明半暗,只瞧见一层又一层的被褥,连个脑袋都看不着。
霓旌愕然:“你给盖上的?”
云渺渺点了点头:“我之前害风寒时,便是这样捂汗的,这儿没有姜汤,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