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之书(77)

刚才他说话的时候看似冷静,其实袖子里的手指一直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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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阿尔丁猜测的一样。贝罗斯真的开始明里暗里地保护冬蓟了。

佣兵们被带进地牢后,没过多久,贝罗斯派了个人过来,找审判庭的一个卫队长私下谈了会儿话,塞了几个小皮囊。

卫兵匆匆跑到地下室,把与冬蓟关在同一囚室的几个人带了出去。

他们还以为是要审问了,但并没有,卫兵只是把他们分别塞进了其他囚室,让冬蓟的囚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佣兵抱怨了几句拥挤,也没多说什么。

其实贝罗斯原本的意思是把冬蓟换到别处监押,但卫队做不了主,又不能为这点事把所有评议庭人员召集起来,所以贝罗斯只能作罢。

次日下午,与救济院市集有关的人员都被带到了市政厅接受问询。有游商,有参与过市集的法师,有救济院里门口的保镖,还有老人和照顾他们的寡妇等等。

这些人的证词高度一致:救济院的管理人就是冬蓟。

奥法联合会找到了市集内的防护魔法网,利用解析法阵进行拆解,提取到了权限符文。这个地方的管理人曾经是卡奈,后来确实是冬蓟。

他们也检查了从市集上拿来的死灵学派物品,从法术波动的持续时间上来看,东西也是出现在冬蓟得到管理权限之后。

贝罗斯提出,冬蓟是阿尔丁的手下,背后的实际控制者是阿尔丁,阿尔丁应该对此作出解释。

阿尔丁没有否认。他承认自己确实有责任,是他安排冬蓟去管理市集的,他竟然不知道这名精炼师与死灵师有接触。

他提出,现在应该直接审问冬蓟本人,让冬蓟把死灵师们的名字和身份供述出来。

阿尔丁的态度如此配合,贝罗斯却表示反对审问冬蓟。

他认为冬蓟是听命行事,供述出的死灵师名单恐怕不可信。

阿尔丁还没说什么,麦达掌事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那也得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判断可不可信。你们连问都不问他,那抓他回来是干什么用的?”

市政厅的执政官说:“现在我们使用评议庭,而不是审判庭,是因为事情还未明晰,诸位并不是罪犯,只是陷入了一些尚未查明的争议。而那个法师不一样,如果法师与北方霜原有关,我们可以开审判庭。海港城有专业的审讯官和执刑人。”

听这话的时候,贝罗斯瞟向阿尔丁。阿尔丁竟然毫无动摇,还跟着点了点头。

贝罗斯仍然坚持反对审问冬蓟。

他花了很长时间来解释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精炼师是本地势力的一员,肯定准备了应对审问的话术,现在进行问询是没意义的。现在应该先专注于调查事实证据,把种种事实摆在精炼师面前,此人就没机会诬陷旁人或进行狡辩了。

听了他的建议,王都庭臣沉默不语,商会的其他掌事也都皱眉沉思着。

贝罗斯毕竟是商会首席,他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最后,执政官决定今天暂时休议,与此同时,各方当然会继续寻找证据。

到明天傍晚,市政厅会开启审判庭,对精炼师以及那群涉事的佣兵进行问讯。

又是一场评议结束。王都庭臣和执政官先行离开,其他人也纷纷离席。

阿尔丁走到了市政厅大门口,正要出去,贝罗斯从后面叫住了他。

周围还有很多人,不太适合谈话,大家装作不留意,其实肯定有很多耳朵在听。

但贝罗斯只能在这个时机和阿尔丁沟通。这几天,阿尔丁特别安分守己,他以“避免更多猜忌”为理由,拒绝和任何人在市政厅之外见面。

叫住阿尔丁之后,贝罗斯没头没尾地问:“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阿尔丁说:“我很在意海港城的一切。”

贝罗斯指的当然不是海港城,他也很清楚,阿尔丁是故意装傻。他问:“你舍得让那名精炼师上审判庭?”

“让他吃点苦头又怎么了?”阿尔丁说,“他涉嫌与北方死灵师来往,如果是真的,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虽然商会一向宽容,但也不等于无底线地宽容。首席大人,你也不会容许这种危险行径吧?”

贝罗斯冷着脸:“当然。但你有没有考虑过,那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施法者,他掌握的技艺能给商会带来巨大的利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阿尔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担心他留下伤残,再也没法为商会服务?这一点可以放心,市政厅的审讯官又不是野蛮人,他们很有分寸的。如果冬蓟真是无辜的,他肯定能好好走出来。”

贝罗斯说:“那人看起来就胆小怕事,明天上了审判庭,可能他一害怕就直接认罪了!”

“认罪不好吗?”阿尔丁问。

贝罗斯眯着眼睛,久久地凝视着阿尔丁。

阿尔丁对他轻轻躬身,在随行手下们的簇拥中离开了市政厅。

第48章

冬蓟忧心忡忡地蜷缩着。他本以为自己很快会受到问讯,谁知道一整天过去,又到夜幕降临,他一直被关在市政厅地下,竟然没人搭理。

其他监室里倒是热闹得很。那群佣兵的适应力非常强,一开始还愁云惨雾的,后来开始玩起了掷骰子,赌输了钱记在账上,约好出去之后偿还。

士兵来送晚饭时,佣兵们甚至已经开始唱歌了。送饭的士兵看他们这样,也不生气,还和他们开了几句玩笑。

佣兵们感觉到气氛并不紧张,就向士兵打听外面的动向,士兵告诉他们这一整天都没开审判庭,好像也不着急审讯他们。

士兵走后,其中一名佣兵感叹道:“看来没多大事了。不用太担心,他们能处理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放松了很多。

冬蓟挪到监室栅栏边,看着地上铁盘里的食物。市政厅给囚犯的晚餐不算太差,切开的面包,小块干酪,几勺杂菜煮豆子,以及一杯清水。

现在已经过了一般人的晚餐时间,应该快到半夜了,冬蓟一点也不饿,没有食欲,而佣兵们显然盼晚餐盼了很久,都挤在栅栏边,伸手出来拿吃的。

冬蓟去拿水杯的时候,也看到了佣兵们监室前的铁盘。

他微微愣了一下,猛地放下杯子,大喊道:“等等!你们别吃……别喝杯子里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够大,不够有震慑力。有的佣兵看向他,也有的根本不理睬。

临近监室的佣兵问:“怎么啦?”

“你们的水可能有问题!”冬蓟抓着栅栏,焦急地说,“别喝!”

就在他说别喝的时候,已经有人拿起杯子喝了几口,幸好大部分人还没喝。

大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他。

“怎么了,你什么意思?”佣兵问。

冬蓟说:“你们的杯子里是什么?麦酒对吗?”

“对。怎么啦?”

“我的杯子里是清水。你们的麦酒可能有问题,不要喝!”

“你的是水,估计就因为你是法师呗?你们这种人都不喜欢酒,当然给你水。”

“不是这个问题!”冬蓟说,“我的杯子是木头做的,你们的呢?都是锡器,对不对?正常情况下,谁会给囚犯用锡杯?”

看法师说得煞有介事的,佣兵都停下了动作,但仍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冬蓟向相邻的监室伸出手,要他们递一个锡杯过来。

临近的佣兵把杯子递给了他。这是一杯还没喝过的麦酒。

想验证猜测并不难,不需要任何特殊材料。

冬蓟把自己木杯里的水倒出了一点,将锡杯里的麦酒倒入木杯,与水混合。

接触到麦酒之后,木杯的内侧顿时翻腾起水泡,同时,杯中混合了麦酒的水从淡黄色变成了蓝紫色,就像煮过紫甘蓝的水一样。

“紫鼠草汁!”冬蓟喊道,“麦酒里被兑了紫鼠草汁!这是很危险的毒物!”

紫鼠草汁不是普通草毒,而是一种提炼精制过的成品毒液。与砒霜之类不同,这种毒液虽然致命,却几乎不会让中毒者感觉到痛苦。

摄入之后,人先会感到困倦,这种困倦并不猛烈,不会让人意识到自己中了毒,只会以为这是正常的疲惫,然后渐渐陷入沉睡。睡着之后,他就再也不会醒来。

看似温柔,实际上它毒性极强,无药可解。沾染口腔后就会起效,立刻呕吐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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