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之书(8)

隔着一片藤萝植物,阿尔丁坐在门廊下,左手的小圆桌上摆着水果和大号的银杯,不时会有仆人来为他添进冰凉的饮品。

原本他正在看一份账目,这会儿光线变暗,有些看不清了。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光影婆娑的花园,正好落在大门口的半精灵身上。

半精灵千叮咛万嘱咐,小骑士走两步就回头挥挥手。

“真要命,我怀疑他们不是兄弟,是母子。”阿尔丁嗤笑着说。

卡奈正好从长廊走出来,也顺着阿尔的目光望过去。“好巧,我今天也这么说过他们。”

阿尔丁把杯子递给卡奈,卡奈摇头拒绝:“你喝的饮料里肯定有酒。等会儿我还要看书呢。”

“就一点儿,”阿尔丁收回杯子,又喝了一口,“卡奈,关于码头的事,你没对半精灵说太多吧?”

“当然没有。如果他知道得太多,他肯定会拦住莱恩,莱恩也会不愿意去的。”

阿尔丁说:“起初我还有点犹豫,这件事牵扯到一个见习骑士,会不会有点麻烦……后来我突然想通了,其实这样更好。”

卡奈笑道:“你刚想通吗?当然是这样更好了。毕竟我们对那批货物的事‘毫不知情’,我们只是给人推荐了一个短期保镖而已。我们推荐的人甚至是个见习神殿骑士,这更加凸显了我们对一切‘毫不知情’。”

说完,兄弟俩相视一笑。

远处,冬蓟从院外走回来了。卡奈转身离开,背影遁入长廊深处。

阿尔丁站起来,向半精灵迎上去:“你对他这么不放心呀?”

冬蓟抬起头,首先看到的仍然是阿尔丁胸口的蟒蛇文身。今天白天听了卡奈的那些话,现在看到阿尔丁,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不过冬蓟没有表现出这些,只是轻轻点头致意,回答道:“我当然不放心。白天的时候听卡奈大人说,好像情势还挺严峻的。”

“卡奈怎么说的?”阿尔丁问。

“他就是说了一下仓库可能被抢,现在有几个守卫之类的。我本来想和莱恩一起去,但卡奈大人说不行。”

“他说得对。”阿尔丁站到冬蓟身侧,颇为自然地一手揽上半精灵的肩膀,把他带到藤蔓凉棚下,“卡奈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想让你去。你又不是战斗法师,会受伤的。”

冬蓟叹口气:“所以我才想到,情势一定很严峻。你们肯定推测到了,码头仓库不是‘有可能’出事,而是‘几乎一定’会出事。”

冬蓟面色平静,身体却有些僵硬。阿尔丁的掌心正好覆在他肩头上,能够感受到掌下传来紧绷和微微颤抖。

是因为担心弟弟,还是对我的靠近感到紧张?

阿尔丁侧头看着半精灵,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阿尔丁把冬蓟带到藤椅边,掌心轻轻下压,示意他坐下来,然后坐在他身边。

“今天怎么样?”阿尔丁问,“一切顺利么?”

冬蓟神色有些迷茫,阿尔丁补充说:“你不是去卡奈的实验室干活吗,怎么样,累不累?卡奈凶不凶?”

冬蓟被逗笑了:“卡奈大人待我很温和,怎么会凶。”

阿尔丁一侧胳膊撑在小圆桌上,倾向冬蓟:“如果你不累,等吃过晚饭之后,跟我出去一趟。”

“当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不用准备什么。”

说完之后,阿尔丁琢磨了一下,又改口道:“准备一套质地好点的法师袍。”

第5章

晚餐后,冬蓟回到房间里翻行李,找出了最像法师袍的衣服:一件非常旧的褐色旅行斗篷。兜帽上有一条蜈蚣般的缝线,没纽扣,靠布绳合拢,没袖子,只有两条没锁边的开口,下摆磨损严重,像被野狗咬过。

虽然它比较像法师袍,但显然非常不符合“质地好”这一要求。

他想起,莱恩有一件还不错的长款夹衣,是去年买的二手成衣,配上皮带还挺像模像样的。于是他又去隔壁翻了弟弟的衣服,找到这件,拿回来试穿了一下。

衣服的确实质地还可以,是厚的平绒,但现在是夏秋交接,它的布料与季节不符,穿出去恐怕有点可笑。

不仅如此,这衣服在莱恩身上还挺像那么回事,而冬蓟撑不起来,显得邋邋遢遢,并不太好看。

在他沉思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他本以为是仆人来催他,谁知竟然是阿尔丁亲自站在门外。

阿尔丁换了一件深青色衬衫,仍然微微敞开,袒露着蟒蛇文身。与刚才明显不同的是,他还穿戴上了作战皮带,腿侧悬着短剑。

看到冬蓟的眼神,阿尔丁笑道:“别紧张,我不是要带你去打架。但是毕竟要出门见人嘛,总得做点准备,”说着,他拍了拍短剑,“如果真要去危险的地方,我可就不只是带这么个小家伙了。”

说完,他扫视面积并不大的客房,正好看到桌上的旅行斗篷和平绒长衫。

冬蓟也回头看了看它们,有些尴尬地低头:“您还是告诉我到底要去哪吧……”

阿尔丁说:“是很好玩的地方,但我不想提前告诉你。”

冬蓟指了指那旅行斗篷:“您说要准备法师袍,用那个行吗?”

从阿尔丁脸上微妙的表情来看,它显然不行。

在冬蓟又想说什么的时候,阿尔丁像傍晚时那样,再次极为自然地搂住冬蓟的肩,带他走出客房:“你别找了,先跟我来。”

冬蓟问他去哪,他不说,于是冬蓟就顺从地跟着他走。两人穿过点起灯火的长廊,走过遍布藤架的院子,来到一处被树木掩映着的平层大屋前。

阿尔丁侧身推开门,示意冬蓟进去。进屋后两人都脱掉了鞋子,才从彩色砖地踏上地毯。

冬蓟站在门前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不是书房或者宴宾厅那样的地方,而是属于私人的起居室。门口随便放着几双靴子,衣服不论长短,随便地丢在换鞋凳和矮柜上。

更靠里面的区域铺上了柔软的浅色长绒地毯,地毯上躺着带鞘的剑,圆桌上摆有果盘和锡杯,靠墙的柜式家具上杂物摆放得毫无规律,空出来的墙壁上挂了各种武器,有些崭新,有些已经饱经风霜。

冬蓟老实地站在圆桌和餐凳附近,没有在向里走,也没有向里看太多次。

房间深处竖着一道铁艺镂空的室内照壁,另一边悬着帐幔,那肯定是更私密的卧室区域。

看着冬蓟的反应,阿尔丁觉得有趣,也没再撺掇他往里走。他让冬蓟稍等,他去拿点东西。

没多一会儿,阿尔丁拿来了一套成衣,长衬和裤装都是深灰色系,质地轻薄又不失挺括,外披长袍是夜蓝色,双层纱织质地,内层有数个材料袋,上面绣着保护性法术符文,外层边缘嵌着钢银色的缎边,上面盘绕着细小如发丝的奥术文字。

“这些给你,试试,”阿尔丁把衣服塞进冬蓟怀里,“法师的衣服都比较宽松,应该怎么穿都能合身的。”

冬蓟不知道面料的价格,但能认出给法师提供便利的细节工艺。先不说这些滑溜溜还透气柔软的料子,光是找工坊做符文就不便宜了。

法袍上的符文是一种恒定的基础防护法术,不算复杂,但很实用,法师可以在此基础上附加其他防护,比较便利。

虽然法师们穿什么衣服都能施法,但有了真正的法袍则是如虎添翼,就像是战士穿上轻便又强韧的护甲一样。

冬蓟抚摸着法袍,那夜蓝色的布料真的触手生凉,好像在触摸柔和的夜风。

“这个……是卡奈大人借我的吗?”他抬头问。

阿尔丁说:“不是。我送你的。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卡奈借你的?”

“难道您也曾经是施法者?”

阿尔丁笑出了声,然后说:“我不是啊。不是法师就不能有几件法袍吗?你先换上,我去找一双鞋给你。”

冬蓟点点头,有些无措地左看看,右看看。

阿尔丁指了指屋子深处的帐幔:“你还挺害羞。去那边换吧,正好我去找鞋……应该就在这边的柜子里。”

冬蓟鞠了一躬,抱着衣服走进屋子深处。

绕过帐幔之后,他差点踩到地上扔着的几件衣服,他想避开它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最后就正好站在床帐前。

床铺上随意丢着丝绸睡袍,薄毯、被单、大小不等的靠枕摆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一只锡杯倒在床脚。冬蓟猜想,阿尔丁的卧室一定是不让仆人进的。如果有仆人收拾,何至于乱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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