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嘴里没一句真话(30)
一回生,二回熟。
许是有了上一次昏迷的经验,这回醒来时,钟白只觉得浑身充沛有力,耳聪目明,好像脑子都变灵光了些。
于此同时,对周遭某些奇怪的感知也更清楚了些。
比如……
钟白弱弱地把粥往旁边推了推。
“帮主,来点?”
风情万种的女子斜斜倚靠在桌边,一双高挑明艳的眸子痴痴地盯着她。
闻言,差点脱口而出
好呀,仙女喝过的粥一定更好喝。
但她好歹将这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小仙子胆子小,莫吓到她了,来日方长,情话留着慢慢说。
于是她又把粥推了回去,巧笑道,“你喝,喝了,我带你去熟悉熟悉帮内事务。”
钟白一愣,“帮内事务?”
“是啊,忘了跟你说,你日后可是要替我打理这潜山帮的,因为赵既怀已经答应了我,要留你做……”
洛长非勾唇一笑,妩媚地眨了眨眼,“压寨夫人。”
钟白:?
这潜山帮。
名字起的如何凶神恶煞,叫人一听便觉得,嘿哟,定是个土匪窝,可得避开点。
可进来一看才知道,这威名赫赫的潜山帮,根本不过是个村!
而这名号响当当的潜山帮帮主,便是这村的村长。
洛长非说要带她处理什么帮内事务,她跟来一看
不是替王婆婆收菜籽,便是解决李婶和王大姐的邻里纠纷,再不然,就是去学堂训诫训诫不听话的女娃娃。
而洛长非的处理方式也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直接威胁她们:若是不听话,就让仙女姐姐把你变成驴!
这潜山帮,不,这潜山村的女娃们往日只觉得,村长便是最漂亮的人了,这会见了钟白,只觉得这姐姐长得全然是女先生口中神仙的样子,当下便完全没有怀疑,马上就乖乖听话了。
“喂喂喂,刘婶,那是我新种的枇杷树,不能用来晾被子啊——”
钟白止步在那篱笆墙外,并未跟上去,她用胳膊捅了捅闻余,“师兄,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啊?”
闻余瞥她一眼,“再忍忍吧,她们人多。”
……
这一忍就再忍了两日。
闻余师兄在大师兄的日夜熏陶之下,愈来愈沉默寡言,成熟稳重,再不是以前那个笑她嘴馋养了一院子鸽子的少年了。
大师兄的消失,那神秘的池子,仙君的话语,还有仙鸽给她的一脚。
一件事情都没解决,迷雾反而越缠越深了。
钟白每日浑浑噩噩,心不在焉,满心思索着这些事情的联系,总算是从这片混乱中理得了几丝头绪,可结论又过于荒谬大胆,反而叫她更迷惑了些。
这时,她乍然想起了飞云峰上的孤寡师傅,师傅平日虽不靠谱了些,但胜在阅览群书,学识渊博,对这些稀奇事情定有所了解。
钟白向人要了纸笔,修书一封,又向闻余师兄借了只信鸽,将信带回飞云峰。
…
山谷的夜寂静幽邃,难眠的人披了件衣裳,又爬上了屋后的山坡,只是这回并未见到仙鸽,却见到了另外一人。
“棠衣?”
“姑娘,你怎来了?”
那人愕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赤剑藏到了身后。
谁能想到,那每日抱着剑,面色冷漠之人,竟是个深夜练习剑术基本功的三脚猫打手。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钟白走到那山坡边上的石头边坐下,扫了扫一旁的草地,示意棠衣坐。
那人默然收了剑,在她身侧坐下,她低着头,局促地抿了抿唇,“姑娘……都看见了,棠衣,没什么天分。”
钟白抬头,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喃喃自语:
“记得小时候在飞云峰时修习剑术时,我天资愚笨,剑法进度总在其他弟子之后,那时我也打算放弃,可师傅对我说,这世上,有天分的人太少了,所以,愚笨不是借口。”
棠衣扭过头,目光灼灼,“后来呢?”
“后来,我坚持了下来。”
钟白回头看着她,粲然一笑,“于是现在,我已修得飞云峰第一了。”
虽然是鞭术第一且唯一。
那冷若冰霜的面庞终于弯起浅浅笑意,她道,“谢谢姑娘,我明白了。”
钟白顿了下,问起棠衣可知道那竹林后的池子和瘴气之事。
棠衣摇了摇头,只道,那池子是潜山帮禁地,她也不过去过两次,但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也不知有何瘴气。
闻言,钟白微微蹙起了眉心,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一阵风吹过,她抬手拢下青丝,薄纱沿着白臂滑落。
棠衣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腕间,“姑娘可是有了心上人?”
钟白一愣,陡然红了脸,“为、为何忽然这么问?”
棠衣收回视线,淡淡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
月朗星稀,夜空纯净,没有一丝乌云遮蔽。钟白盯着那月亮,默默计算着日子,今日是仲夏月十一,距离大师兄的生辰不过十日了。
夜凉如水,两人很快离开,道别前,钟白忽然问,“你知道南洛城离这儿远吗?”
“不远,下了潜龙谷,再西行三里便到了。”
…
她点了点头,回了屋子。刚坐下,便听有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快来,大师兄出事了!”
第24章 又被诓了
飞云峰中有个百年藏书阁,其囊括了各个时代珍贵的藏书经传,可有关上元时代的著书却少之又少。
他曾有幸读过其中一本,名为《上元释法》。
有道是,道生神,先天尊神,乃大道化身,不可修。
此话即是,有些人砥砺前行,过关斩将,修道之路遍布坎坷,可穷极一生,也难以抵达破道升仙的境界。
而有些人,修道修习犹如平地走路,一路顺风顺水,直到最后升仙之时,也不知自己有何优于他人之处。
此便为,天意。
上元时代共有七位先人得道成仙,凡升仙者,必定是行德兼备,心灵至清至纯之人。
至于至清至纯这一点如何定夺,在当世也留有争议,似是那一世出了个好色女弟子,其日日流连烟花相柳之地,醉心俗世,无心修道,却仍得了上苍眷顾,一朝成仙。
但没有争议的是,每位修仙得道之人,在年少时期,或多或少的,都受过上天的指引。
闻余挽着袖子,拧干了湿毛巾递给钟白,“大抵分为肉、欲、心三轮试炼,具体为何,便也不得而知了。”
凉风习习,吹得窗台边的烛火疯狂摇曳,昏黄光晕落在男人惨白的面庞上。
床边的女子瞪着灵眸,惨白的小脸和床上那人有得一拼。
剥下那淬着血水的里衣时,她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大师兄在接受试炼的?”
闻余扬了扬下巴,挑眉,“你也不想想,大师兄从不是做无用功之人,若是潜山帮真加害了太子殿下,凭大师兄的身手,擒拿潜山帮帮主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钟白动了动嘴角,哦了声,嘟囔道,“我当是大师兄善良,不愿对人动武来着。”
男人胸前的伤口迸裂得过于狰狞,她只用打湿的毛巾轻手轻脚的擦净伤口,就洒上了金创药。
正牵起被角,她忽想起方才从竹林外看到大师兄时,他的背后似乎也有血迹。
唤闻余扶着大师兄坐起,她将其倾泻的墨发拨至一侧,便见其脖颈上有道裂纹从后背蔓延伸出。
胆战心惊地褪下外袍,露出男人精壮的背,只见那道裂纹从后颈直直蔓延到尾骨处,所经之处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钟白心中一沉,“怎会如此严重……”
又换了条湿毛巾,她谨慎地捏着毛巾一角,一寸寸擦过肌肤,生怕一个不留神让伤口皲裂更甚。
屋子里一时安静,两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男人背上的伤口,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桌上的刻漏走到了丑时,钟白终于将那硕大的伤口清洁干净,正要牵起他的衣袍。
闻余忽然止住了她,“等等,此处是什么?”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却见那道骇人的伤口中间,似有块泛着幽光的印记,只是印记被伤口覆盖,并不能看得清晰。
“咦,刚刚怎就没注意到?”
钟白沉眉,探手去摸,刚刚触及,便觉一阵灼热攀上指尖,她迅速缩回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