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人鱼又凶又萌(47)
他喜爱收集宝物,可这花环是她做的,让他觉得比那些宝物更好看。
“喜欢吗?”
“喜欢。我要藏在盒子里不让其他人看见。”
宴清将这花环戴在他的头顶:“美丽的事物就该装饰美丽的人,藏起来就浪费了。”
戴上花环的小鱼敛起眼皮,羞涩地笑,一刹那间万物都在他的颜色下变得黯淡。
宴清似乎被他迷住了,好一会才恍神。
世人都说人鱼善于用歌声引诱渔民跳海,可她觉得,他的容貌也不遑多让。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自从上次被宴清夸完后,小鱼的一天时间除了睡觉时间几乎每一刻都戴着花环,看上去珍惜极了。
并且积极地在眼前晃悠,总要让她再次夸几句才满足。
这幅求表扬的姿态看得宴清憋笑不已。
然而花摘下叶子后终会枯萎,等花逐渐褪色衰败,小鱼也变得郁郁不乐,终日捧着这花环,眼里像是被夺去了光彩。
极少会看到他这样奄奄的眼神,本以为过几日新鲜劲没了,他总会恢复成那副欢快愉悦的表情。
结果半个月过去,他仍然是没什么改善。
无奈之下宴清又给他做了一个又一个花环,比之前的更加精致。
小鱼惊喜得重新焕发了光彩,但宴清打击道:“等有一天,花是会枯萎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再难过了。”
他点了点头,沉浸于欣喜中,没怎么思考她的话。
开心、失落的情绪跟随着花的凋零和重新制作如此往复。
直到春日过去,才停止。
小鱼最终还是接受鲜花不能永远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他把那些花都埋在了院子里的桃树下。
偶尔还会往那个方向留恋地看一眼。
这些都看在宴清的眼里,她没说什么,暗自叹息。
她就像这花,无法永远陪伴,但他总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偶尔能够怀念她,在某一日想起时不觉得难过就可以了。
时光流逝,从萧瑟凛冽的冬日走到了林木青翠的春天,烈日炎炎的夏季,再走到花残叶落的秋天。
宴清的身体也像是这季节,从富有生气变得颓败衰落。
第四十一章 我不离开你
离三年之期只剩下三个月的时候, 宴清糟糕的身体状况再也瞒不住日日夜夜相处的小鱼。
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就连唇色都失去了血色。
身体愈发消瘦,单薄得似乎能被一阵大风吹走。
为了不让家人察觉, 宴清将自己裹在厚重的秋衣下, 每日出房门都要涂抹点胭脂, 竟也隐瞒下来。
每次小鱼看着她一系列的准备, 无声地流着眼泪。
“清清,去看大夫。”
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可她只是摇摇头无言地拒绝。
没用的。
世界上任何人都救不了她。
小鱼沉默的时刻比以往更长,脸上的笑容像是随寒风消逝。
冰冷的夜里总是紧紧拥抱住她, 仿佛从中汲取到温暖。
每次宴清出门, 生怕她从眼皮底子消失, 小鱼一刻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常常会偷偷跟在身后。
而宴清毫无察觉,归来时, 打开房门后,能看见那个与往常大不同、失去了欢笑的小鱼展开笑容迎接她。
宴清会亲亲他的嘴角,告诉他:“我会一直陪伴你,即使我离开,也会在你身边。”
她会一直挂念他,一直到死去。
在离死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候, 宴清收拾好所有财物, 将它们置放在父母的卧房。
然后留下三封书信, 一封告知父母她要前往浮海国游历,一封提醒江寻认真学习。
而最后一封信,宴清提笔又落下,脚底旁已有十几个废纸团。
最后, 她写道——
“对不起,我要走了,不能继续陪在你的身边。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之后的日子将我忘掉,重新回到广阔的大海,就把人类世界的经历当成一场梦……偶尔想起我时,你要记得,我一直在想你,就像我在你的身边一样。”
她希望他能忘掉所有的不开心。
回头望了一眼书桌,落下的阳光中漂浮着成片的灰点,静置在白色的书信下方。
宴清收回目光,坚定地往前走。
门吱吖一声阖上。
她吸了吸鼻子,竟不敢看向周遭,怕自己忍不住落泪,想要留下来。
她不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让家人和小鱼看到自己颓败惨烈的身体和容貌。
不想看到他们哭泣悲伤的模样。
听说乡村里的家猫在临死前会远远地躲在某个角落悄悄地死去。
她就像那些猫,会选一个风清水秀的陌生地方离开。
虽然舍不得,但宴清仍是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头也不回地离家愈来愈远。
……
小鱼去村口买烧饼,走在蜿蜒的渔村小径上,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方才宴清躺在床上说自己很久没吃到烧饼了,唤他买两个回来。
小鱼换下雪白的衣袍,把自己打扮得简陋粗糙些才出门。
这一去一回按照正常的走路速度大概要半盏茶的时间。
而小鱼几乎连走带跑,气喘吁吁地赶回家,只花了连半盏茶都不到的时间。
他以为宴清会在房里等待,以为一开门就会看到她期待的目光,和苍白脸色中的一抹微笑。
而眼前的沉寂场景,让他当场愣住了。
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床边的茶杯依然放在小桌上,屋里的蜡烛、风铃、笔墨纸砚的位置依然和刚才没多大变化,只是桌子上多了一张白色的纸张。
他轻撇了一眼,没多看,只是固执地盯着床被。
那里应该是躺着一个宴清的。
可她不见了。
从房门到床榻的短短几步间,每一分每一秒仿佛是过去了无数年,小鱼缓缓踏出一个脚步,心中的热度从温热变成了一片冰凉。
“清清……”
他呢喃了几声,恍然间从混沌模糊的状态中醒过来,走到书桌前,拿起信认真地看起来。
愈往下读,他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连带着信纸抖个不停。
滴答滴答,是泪水打落在白色信纸上的声音。
那水晕出一片,将黑色的字体扩散成黑色的小团。
他的手一松,信纸便轻飘飘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还未完全掉在地面上时,一片衣角划过,小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里。
原本该是热闹的房里只剩下安静的空气,以及随风摇摆的清凌凌的风铃声。
……
坐马车来到离渔村很远的东宁城,宴清用盘缠在城内租了一间小院子。
这院子在城外沿,些许的荒僻和寂静。
但对于宴清来说,这是再好不过了。
以往她喜欢热闹,看那些人来人往的欢笑、听那些小贩的吆喝呼唤声,让她感到一种温馨。
现在孤单单的一个人,听到旁人的说说笑笑,反而会衬托自己的孤寂,放大内心某种萧瑟的情绪。
宴清从家里离开时,还带着一盆剪红罗,这是她和小鱼确定心意后从集市里买回来的。
看到它生机勃勃的模样,总让她从死亡的阴影中唤出一些生机来。
宴清把它从小小的盆土中解放出来,种在了荒芜的院子里。
除了这几朵橙红色的花,再无其他的绿意和花色。
她喜欢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吃饭,偶尔抬头能看见这红色,让人感到心满意足。
东宁城不像渔村一样多雨,时常是碧蓝而澄明的晴日,连秋天都比渔村更暖。
她喜欢穿一件单薄轻盈的水绿色衣袍,躺在竹制的长椅上晒太阳,那种温暖让她冰凉的身体好受些。
只是在温暖的日光下,身体内部仍然能感受到生机的迅速消退。
近日睡眠时间愈来愈长,宴清从清晨自然醒来,慢慢地往后推迟,变成了从午后醒来。
宴清不想恍惚度过最后的时光。
收集了诸多关于历史和地理的书籍,宴清在午后起床后,捧着书籍了解以往不曾在意过的异世界民俗地理。
她从某本未署名作者的杂书中看到关于人鱼的故事。
书中所述人鱼一族样貌出色,善以歌声引诱渔民下海,宴清摇头想,这和她所见的人鱼一族不同,初见时的人鱼对陆地上的人类兴趣并不大,甚至很少探出海面,深居于海底。估计此书半真半假,胡编乱造的可能性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