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历+番外(92)
"哦？"玉帝终于睁开了眼睛，扫了我一眼，我在他眼中看见了一丝嘲讽，"你怎么回来了？"
"有一事相求。"我不卑不亢地说道，"求见梨奴。"
"梨奴？"玉帝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我，"你还好意思见梨奴？朕倒要好好问问你们！你们地府就将人间掌管成这个样子？！梨奴因为得不到该有的供奉，前些日子仙逝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险些站不住。
"你请回吧。"玉帝又挂上了那抹嘲弄的笑，"当年地府执意接管人间，我们也劝过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乱子，我们也爱莫能助呢。"
他说罢照着我的额头点了一下，霎时间我就回到了刚才上来的地方，手中还攥着那个乌衔蝉给我的铃铛。
乌衔蝉早就不见了踪影，我知他还没回来。
我耸了耸肩，贴心的帮着朱天一家关好了别墅的门，转身向着火车站走去。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了，这一路上司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我，眼中冒着精光，对于我身上的衣服评头论足，到了火车站下了车我去买票，售票员又说出了'买软卧都没钱，穷鬼吧？'这样的话。
上了车，更是人人乱作一团，抱着婴儿的妇女要求老人让座，老人要求年轻人让座，年轻人死活不让，我去问他们为什么不按照座位坐，他们说他们想靠窗并且动手抢起了我的票，乘警在一旁嗑瓜子，冷眼看着这一切，毫无作为。
到了车站我下了车，几个孩子围着一个断了腿的乞丐放肆的嘲笑他，把硬币纸币扔在他的脸上。
我百思不得其解，拐角又看见几个老太太往下水道里扔着石头，里面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猫崽，紧紧挨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畜生。"一个老太太说道，"让你妈偷我的菜，耗子药毒死你妈怎么没毒死你们？"
这应当吗？我停下脚步来，看着周围的人肆意的大声的骂着别人，嘲笑着别人天生的缺点，看一个老师给家长打电话要钱，看一个工人在楼下故意把冰箱里面的电线剪断，看一个老人毫无心理负担的躺在马路中间等待着碰瓷，看一个男人薅着怀孕的女人的头发在地上拖行，看一个罪犯拿着刀当街追赶警官，看一对儿漂亮的姐妹花当街给对方的老公打电话约出来吃饭。
我有些许迷茫，我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炼狱。
我倒退了几步，恶意扑面而来。
"抓到你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我被人抓住了胳膊，我回头去看，是我的大学辅导员，她扭曲着脸看着我，"明镜，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师收了你点钱，你去举报我？"她笑了笑，举起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去死吧你！"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挡，手中的铃铛响了起来，接连不断的，音波从我这里向外扩散，周围听到的人都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
我又晃了晃那铃铛。
他们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随后大家互相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纷纷散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铃铛驱散了人间的恶意，却驱散不了我内心的寒意。
我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我哭了。
第106章 人间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家，至少我们的家还是足够温暖的，能给我带来百分之百的安全感，里面有这个世界给我最大的善意，有我们生活的痕迹，有我们爱着的证据。
乌衔蝉仍然没有回来，我知道这事儿有点大，可能很难处理，但我仍然感到了一丝委屈，这委屈是前所未有的，铺天盖地而来的，像洪水一样把我紧紧的包裹在里面，让我感到窒息与难过。
为什么。我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我的爱人这时候不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我要自己面对这些毫不掩饰的恶意，为什么，我不明白，难道我不需要保护吗，为什么他不在我的身边呢？我握紧了那金属质地的铃铛，试着感受着因为被我攥着而变得温暖的温度。
"别怕。"一个空灵的女声从铃铛里传出来，"有我在这儿，谁也伤害不了你的。"
"梨奴？"我迟疑了下，试探性的问道，"是你吗？"
"是我呀。"她的声音清晰了些，"你放松下，让我出来。"
"不，我不能。"我攥的更紧了，"我害怕。"
"别怕。"她用十分耐心的语气温柔的说道，"我是梨奴，你把我放出来，你就知道了，你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我来的。"
"不行。"我紧张的说道，"我害怕。"
"你怕什么？"梨奴问道，"你是开天辟地第一本老黄历，是上天赠与地府的掌管世间万物的命运簿，谁能对你怎么样呢？"
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好了一些，"那我放你出来哦。"
我松了松手，让那铃铛从我指缝间滑落下来，顺着铃铛的缝隙之中钻出来一个半透明的金色魂体，是一只狸花猫，蹲在我不远处优雅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她周身围着一圈光晕，看起来像是太阳的光辉，很温暖，在引诱着我过去摸一摸，驱散一下我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寒意。
她没等我过去，在原地伸展了一下身子，变成乌衔蝉那么大的猫猫，走到我身边来倒下，露出了毛绒绒的柔软的白色肚皮，用爪子拍了拍，"来。"
我跪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这肚皮里。
我感觉自己像一盒凉了一整天终于被塞进微波炉的便当，整个人都软下来，变得暖洋洋的，意犹未尽的蹭了几下之后，我彻底缓了过来抱着她一起躺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揉着她的肚皮问道。
"说来话长。"她隔空踩了几下奶，"总而言之，这是上面跟地府的一场持续了许久的战争，现在终于搬到了明面上，人间就是他们的战场。"
"嗯？"我迷茫的问道，"什么意思？我并未记录这些东西。"
"你当然没有记录。"她叹了口气，"你是上天赠与地府的老黄历，你是属于下面的，这些事情记录在天机石上，是上天之上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天机石，是女娲补天之后所剩无几的神力凝聚而成的一块石头，上面记录着上神与上天的一些秘密，是人间与地府不能知道的事儿。
它公正的记录着神仙们的想法与动作，直白而不加修饰。
"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知晓了这个秘密。"梨奴把肉垫伸过来让我揉捏，"玉帝私自释放了当初被关押起来的恶意之神，把他放到了人间，试图挑起人间与地府的纷争。"
她说原本玉帝就是想把人间作为一个罪恶之地来存放罪恶与怪物，因为他看不上这些泥土出身的人类，觉得女娲娘娘捏出来的人类肮脏不堪，出自泥土，又有女娲的半妖血统，人间活该就是恶意做主，该是炼狱。
他曾经与阎王研究，把天上地下的对神有威胁的怪物都送往人间来保证天上地下的和谐。
阎王没有同意，地下原本就是比天上离地上近一些的，阎王那时候年幼爱玩，在人间游历山水，照着人间的样子建造了地府与地狱，自己选择了判官跟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阎王喜欢人间，尽管人们有些害怕他，但他带着那恶鬼面具游离人间的时候，老人孩子都会给他送一些吃的喝的，因为他看起来有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他们怕，但也会靠近他给他送上吃的喝的，就像对待平常的乞儿那样。
他曾与梨奴聊天的时候说过这样一个事儿。
他说他因为无聊变做一个弃婴，将自己放在一个闹饥荒的村口，想看看人类对于同类的同情到底能到什么地步，他一开始被一户人家捡走，他们围着他又哭又笑，最终决定烧一锅开水饱餐一顿，因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已经因为没有奶水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原本阎王是无所谓的，他不怕疼，也不过是来体验人间，于是也不哭不闹的冷眼旁观。
水烧好了，家里大一点的那个孩子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他只有五岁左右，却说出这样的话，"这孩子是无辜的，反正弟弟要死了，不如我们吃弟弟，把这个孩子当我们的弟弟养，弟弟是自己人，不会怪罪我们，这孩子是无辜的。"
饥肠辘辘的父母因为这一句话相拥痛哭，后来他们没有动手，而是男人女人轮流用指尖血喂养着这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尽管有一个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