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6)
他蹙眉:“你还要人哄吗?”
玄庸已去了外衣躺了下去:“哄倒不至于,不过我怕黑,你守着我,这是命令。”
“怕黑?”陵光奇了。
你哪里来的这般娇气的毛病,辛离山上你一个人度过千年,哪一天没有黑夜,怎么没听说你怕?
玄庸枕着胳膊,微闭眼:“传说中鬼魅不都是夜里才出现的么,你想一下,万一夜里一睁眼,看到个红衣女鬼白着脸在你面前,不是魂都要吓没了?”
日西沉,阳往而阴来,的确会有残留世间的鬼魅兜转,但除非天赋异禀和命格太弱的,一般人是看不见他们的,而鬼魅们若没什么事儿,也不至于来找人类的麻烦。
何况,你身为神树成精,妖跟鬼不都是异类,你怕鬼,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玄庸无奈一叹,他是妖,能看见鬼魅邪魔,还能跟他们聊聊天,于是邪祟爱来找他。
以前是不怕,如今没灵力了,有的邪祟万一带点怨气不分青红皂白伤人,他又打不过,可不就怕了。
上一趟他还记得点布阵画符之术,而辛离山上几十年一睡,全都不会了。
想想人间还不如辛离山,虽然封印了他,恰也叫其他邪灵不得入内,纵然没人说话吧,但起码……挺安全。
现在,只能盼着那些邪祟闻不出他的妖气,别再来跟他交朋友了。
他思绪不安,睡觉心慌,虽没指望这小跟班能帮他把鬼打跑,但拉个人在旁边好歹能壮壮胆。
陵光去打鬼简直大材小用,而且他十分愿意见到玄庸被吓得屁滚尿流,不过命令他姑且听了,但一直这么坐着总归不太舒服,他劝慰一下自己,褪了鞋子也躺了下来,却不去外衣,也不盖被褥,就这样闭目养神。
床铺太窄,他也想枕着双臂,发现两人都如此宽度不够,只好收回手,放于身侧,碰着旁边人,动作一时僵了下,他抿抿嘴,道:“大老爷,我总不能一直这样陪着你,回头你不妨寻个妻或妾……”
未说完又打住。
异类都长寿,还是不要彼此祸害了,一个垂垂老去,另一个始终容颜不变,到最后也不知伤心的是谁。
玄庸已半睡半醒,迷糊地接话,分不清是不是对他说的:“有你,已够,我便不成……”
他等着听,这人却没下文了,他微微侧目,看人已睡熟。
他想了许久,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后面大概是“我便不成婚”,前面,究竟是“有你,已够了”,还是“有你,已够够的了”呢?
他们以前相看两厌,陵光自然而然觉得玄庸应该是后面个意思。
他也可以入睡,但睡不着,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又气闷起来。
来伺候这人已是匪夷所思了,这时竟还要陪着?
陪就陪了,还嫌我够够的了?
气闷到后来,他眼一眯:“我睡不着,你凭什么能好好睡觉,怕鬼,呵……”
他勾起一抹笑,目光瞥向窗棂,轻轻勾动手指。
月黑无星,邪风四起,那残破的窗棂“咣咣”晃动起来,风透过缝隙往屋里钻,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诉。
玄庸还没睁眼,摇晃了下脑袋,紧蹙眉。
“啪”的一声,两扇窗倏然打开,邪风一下窜进,吹起床边的白色外衣。
玄庸总算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那桌上的烛灯就在此刻“刺啦”一下熄灭了。
风戛然而止,窗却还无风自动,吱吱呀呀,来回地晃。
幽夜中似有若无的呜咽之声却未随风而止,那像极了女人的哭泣,又像是某种兽类的哀鸣。
陵光皱了下眉,闭眼装睡。
很快被玄庸掐着手臂唤醒,他揉揉眼睛坐起身,含糊问:“怎么了?”
玄庸搂着他胳膊躲其身后,只将一双眼睛从他肩膀上露出来,声音微微打着颤:“灯……灯灭了,窗户……开了……”
陵光佯做瞄了两眼,拍拍身后人的手,憋笑回道:“想必是风吹的。”
玄庸惊恐地四处看:“也许……吧,你,去把窗户关上。”
没忘使唤他,看样子还不是很怕。
陵光不情不愿地起身,俯眼看到玄庸那被吹落在地的外衣,冷笑了声,眼一瞥。
飒然间,衣衫从地上浮起,在二人面前左右飘忽。
玄庸的眼都直了,顿时寒毛四起。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个邪祟他看不见。
陵光也做出惊恐状,决计不听话的去关窗,只回身也抓着玄庸的手臂,喊道:“怎么回事,不会真有鬼吧,我可没做过亏心事,可千万别害我啊……”
他这么一喊,却忽然叫玄庸生出了些护人的勇气来,这人抽出胳膊轻轻拍着陵光的肩,眼神随那飘着的外衣左右看,柔声哄他,也哄自己:
“别怕别怕,就算有鬼,也是没本事的,只会弄些衣物,都不敢现身,肯定伤不了人的,放心,放心啊……”
他的手微微抖着,声音也瑟瑟不稳。
陵光在他臂弯之下脸色一变:说谁没本事呢,只是不想吓死你!
不过,怎么又和设想的不太一样?
玄庸没有被吓得失态,这会儿倒还胆大了,竟反过来说要保护他!
他陡然觉得没趣,打算收回衣上的术法。
手指还没抬,忽而间,伴随一声哀鸣,见一黑影从窗上闪过,那飘忽的衣衫瞬间被黑影携去,自窗棂而出。
他的瞳孔一缩,真有邪物?
作者有话要说:妖王:“我堂堂万妖之王为什么怕鬼,我不要面子啊,对了,我小弟们呢?”
神君:“早一千年前就收拾服帖了。”
妖王:“你比鬼可怕!”
神君:“嗯?”
妖王:“不不不,你比鬼可爱!”
神君:“……”
“你一定要拿鬼作参照物吗?”
☆、来,认识一下陵小光
陵光跳下床疾步行至窗边,原要直接从这儿飞出,而正巧玄庸至身边,以手臂挡在了他面前。
他动作悄无声息地收住,想起来自己差点又露馅。
但见玄庸郑重道:“这宅子不干净,我不能不管,得去瞧瞧,你……跟紧我。”
他点了下头,若当真有邪祟逗留人间,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再朝窗外望去,却身子一斜,已被玄庸拉至门边。
都忘了,这家伙不会飞,得走门。
两人冲出门,那黑影携着衣衫,夜幕中看不见其身形,只能望见白衣翻动,夹杂着呜咽之声,似孤魂野鬼游荡,在这偌大宅子里尤其凄凉。
二人一路追寻,穿出内宅,向左绕过回廊,随那黑影跳过花圃,再一转弯,入目一个院门。
黑影跳进院墙,白衣从墙上飘落。
玄庸伸手接住衣衫,望着这道院子,却迟迟未动。
这是陆宅的后侧偏院,以前用来做祠堂的。
陵光也没动,他抬眼看了下院门上的牌匾,叫“善缘斋”。
又看玄庸气息不稳,不是跑的,倒像是勾起了什么惊惧的往事。
而他也没有冒然进去,是因为……他感受到这院子以前被人布过阵法。
如今阵法已经破了,可大抵当时那阵太厉害,以至于现在仍然有些残留的邪气。
一个寻常人类宅院,为何会有如此充满戾气的阵法在?
还是得进去看看。
他侧目瞥了瞥,对身边人道:“衣服已经还回来了,大老爷你若害怕……咱们就不进去了吧?”
玄庸回过神,一听此话,立即挺直了腰板:“谁说我害怕,我的目的是来找衣服的么?”说完头一抬,伸手就去推门。
门上没有锁,但似乎有些重,玄庸的手微抖,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推开。
方方正正的院子,落满枯叶的地面,布着灰尘的四面回廊,与宅子里其他院落并没有两样。
玄庸虽走在前面,手却一直往后摸,陵光无奈,只好把自己袖子递给他,他顺着袖子抓到陵光的手,紧紧攥着,才敢大步向前走。
走至院落当中,陵光低头看地上横竖交叉几道纹路,心内了然,那阵法就在这里布下的,是禁足阵,叫人不能离了这院子,简单的很,凡间有点修行的都会。
但这样的小阵法没什么杀伤力,不该有邪气,更不该经年不散啊。
他又仔细看了看四周回廊,四方支柱配合了此阵,可的确只是禁足阵。
这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