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29)
梁桓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而玄庸仍未抬眼。
沉默须臾,梁桓笑了起来:“子安兄莫不是记恨我杀了韩太傅一家?”
陆琮亦不看他,盯着面前的錾金杯盏,道:“没有,陛下毕竟饶过了家兄。”
“那……”梁桓向后靠在椅背上,拉长声音道:“子安兄为人良善,怕是看不惯朕徒增杀戮,血流成河之状亦非朕愿意见到,但若非如此,又岂能成事?”
陆琮淡淡回道:“陛下说得是。”
梁桓没好气地道:“你既不愿意留下,我又如何强人所难啊。”
陆琮回:“多谢陛下。”
梁桓只余一叹。
又将希冀的目光望向玄庸:“你是答应了吧?”
☆、后宫之主?
玄庸往身边看,梁桓在他二人面上来回扫量,轻轻拍了下桌子:“你别看子安兄啊,他不留下难道你也不肯留了,你为了他食言过好几次了,你说话到底算不算话啊,你给我的那些承诺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
这下轮到陆琮打量了下他们二人,须臾后,他起身道:“之前的确因为我的家事,耽搁玄公子许久,想来仍是惭愧,再不敢耽误,玄公子也该去做你原本来凡尘要做的事情了。”
他朝梁桓施了一礼:“草民不胜酒力,请容先行离开。”
玄庸忙抬手将他袖子一拉:“你要去哪里?”
他稍许不解:“之前说好了,你若不走了,我就一个人四处去转一转啊,待游览一番,就回烟城了。”
“哦,是,我忘了。”玄庸默默松了手,“但我还是要……送一送你。”
“没错。”梁桓亦道,“怎么着也得送一下,子安兄既然是要出去游历的,不算要紧事,别急在这几天啊,过两日我再设个好宴,好好给你践行。”
“这……不必……”
“等我忙完这几天,就会抽出空闲来,子安兄你别拒绝了,你这样走了,怕是玄兄心里也不舒服。”他朝玄庸挑了下眉。
陆琮只好点头:“那多谢陛下好意。”
“谢多了就见外了,你既然醉了,我命人先带你去休息吧。”
陆琮连忙道:“草民还是莫要在宫中叨扰了。”
梁桓摸摸下巴:“宫里的确规矩琐事太多,一双双眼睛无时无刻盯着,莫说你了,我都觉得烦,那行,我叫人送你出宫,你先在附近客栈住下,回头我派人接你。”
话已至此,陆琮只好应了。
出了宫,已是暮色四合,马车从凤仪大道上驶过,街上渐渐燃了灯,点点浮光若走马观花一一掠过,随行的宫人问:“前面是京城最好的客栈,咱们就在那儿停吧,主子说了,一切花费不用您出。”
他随口一问:“那客栈叫什么?”
“悦来酒楼。”
“……”
怎么哪儿都有?
下了马车,陆琮回头一望,见对面也有一家客栈,他望着那招牌:“端常楼。”
“端端寻常事,甚好,去给你们主子说,我住这家,回头来这里找我就是。”说罢已负手走进,又回头,“银两我自己有,不劳他人费心。”
客房在楼上,他将随身之物安置好,那些许醉意还未散,他推开窗棂,正对小院,院中的花随风飞入屋内,那一轮月刚从云层钻出。
他笑了一笑:“飞花皎月,也不过寻常事。”
店小二察言观色的送来了醒酒汤,他反而想要些酒,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小二已走了出去,并替他关好了门。
他想自己应该下去要一壶酒,可才一起身,忽又觉头疼,这次疼痛经久未散,叫他伏在桌边浑然无力,他想大概是身体还没好本不能饮酒,忙将那一碗醒酒汤灌个干净。
酒醒了,痛还没散,直至掐破了手,也不知过了几更,那噬心刻骨的疼痛才渐渐消散。
宫里的人酒还未醒。
梁桓大概是喝高兴了,拉着玄庸问道:“你想当什么,太傅,宰相,将军?”
玄庸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要,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梁桓的眼中含着光,整张脸都神采奕奕:“那你为何要帮我?”
“不是说过吗,我欠你……”
未说完,梁桓忽而站起来,走近到他面前:“我始终觉得,你待我还是不同的,或者,我也可以让你做别的,比如说……”
他咬了咬牙,好似鼓足了偌大勇气:“后宫之主?”
玄庸也咬了咬牙:“你想挨揍吗?”
梁桓不想。
他悻悻而笑,后退之际踉跄了几步,他不要人扶,直接坐于地上:“你对子安兄的在意,让我几度以为,你什么时候有了我这样的喜好,现下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他借着醉意抬头:“从你说你会护我,我大概就想多了,不,不对,是我在烟城的悦来酒楼初次看到你,就已经开始多想了,替你付账,邀你同游,全都是有意的,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喜好,他是变不了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玄庸陷入沉思,未答话。
梁桓重复:“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这才回神。
这事他的确没有放在心上,可他因为某些话,却开始犹疑起来。
初次看到,就已开始多想了,这大概……不只梁桓一个。
一个人的喜好,也不一定不会变吧?
他心神不宁,后面梁桓说什么也没怎么听清楚,只听到最后一句:“你也先走吧,朕安排个偏殿给你暂住。”
“啊?”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不能去找子安吗?
可皇帝已经摆手送人了。
他走出内阁,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竟莫名有些怕见到子安。
也罢,不过一处栖身之地,他在哪儿呆着都行。
梁桓在内阁瘫坐了会儿,要起身,又跌倒了。
门口的侍卫过来扶他:“陛下要就寝吗?”
他方才那一番心动的燥热被玄庸冷水泼下,看见这侍卫眉目清朗,搀着他的手臂亦勇武有力,那燥热又重新燃起:“的确要就寝了,你来给朕侍寝。”
侍卫脸一白。
梁桓眼神闪现一抹狠意:“这是圣旨,现在,没人再可以管得了朕了。”
侍卫抖了一抖,只得跪地叩首:“遵旨。”
梁桓嘴角勾出一抹笑:“你放心,你伺候好了,朕不会亏待你。”
盔甲落地有声,门口另一侍卫欲开门退出去。
听梁桓道:“不许走,在此保护朕。”
这侍卫唯有领命,杵在门口非礼勿视,只是不敢冒然捂住耳朵。
天色渐明。
有好事的小太监们悄悄围着这侍卫,七嘴八舌问:“敢问李侍卫,怎么短短一夜,陛下赏了那王侍卫黄金十万,还封了殿前司,昨儿个是您二位当值,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侍卫没好意思看他们:“陛下要赏赐谁,需要缘由吗?”
小太监们捂着嘴压着声音相互议论:“传言说陛下是……断袖,该不会……”
“可别说了,小心掉脑袋。”
“对对对……”
他们议论完,又朝眼前人道:“按理说李侍卫您模样比那王侍卫还好些,陛下怎么没……”
“哎,人家现在是王大人了,一夜就飞黄腾达了,往后见着了可别乱说话,走吧走吧……”
一群人窸窸窣窣又散了。
李侍卫回头看去,半晌无语。
梁桓得空给陆琮办践行宴,是在几日后。
这几日,他做的事在宫里已是沸沸扬扬,加之有心人故意打探消息,很快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
太皇太后如今认了,既然还坐稳了这个位置,那么现在便只有把一切押在梁桓身上,江山天下,不可无主。
梁桓是断袖之事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有风言风语,他也没刻意隐瞒着。
太皇太后如今觉出些事情的严重性,一个皇帝,他不可能无子嗣啊。
他叫来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太监总管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不近女色,奴才们都没法子啊。”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她从牙缝中挤出个字,“药。”
太监总管一愣:“可……太医署没有,也不许做这些,就算是您……”
“从宫外弄。”对方斩钉截铁。
太监总管抹着额头上的汗回到殿前,这实在是不讨好的事情,万一事后陛下发了火,那他不是死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