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峰声(5)
“李伯伯与高伯伯前来,让爹今夜辰时到刘爷爷家商议失踪大伙的事,还说昨夜丁爷爷一家出事了。”
丝纹未动仰躺着的元冬骤然睁开双眼起身站了起来转身到衣箱里翻了件上衣穿上,面无表情生硬地说:“知道了,你自己用膳吧。”
“爹娘不吃吗?”
“我与你娘到村里走走。”
她满心欢喜地道:“真的,我想与……”话还没说到半,元冬用阴沉眼神督了她一眼,满心欢喜瞬间脸色发紫,她不敢继续接下去,低下头径直走了出去。
雪娘盯着她离开,片刻才说:“那群命不久矣的贱|民留着还有何用,干脆今也来个一扫而光……”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阴阳怪气让人不寒而栗。
元冬露出邪魅笑容:“一扫光,不尽兴。我要看他们胆颤心惊的恐惧,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儿妻子丈夫爹娘一个个被我吃掉时寒毛卓竖坦然失色的表情,最后连自己都逃不掉等着被我啃吃得骨头都不剩面如死灰的样子才尽兴。”
一字一句透露着恶魔十恶不赦的本性。
一旁的雪娘身为他的同类也觉得胆战心惊,为自己与眼前恶魔同道而心感安慰。
此时,漏了告知爹娘刘爷爷情况返回的夏千柔躲在寝室门外隐蔽角落边蜷缩着捂嘴瑟瑟发抖。她以极其轻微的步伐强迫发软的双腿走出了院外,眼眶血红奔向无人的雪地。
脑海涌出电闪雷鸣那天心急如焚独自上山跌跌撞撞被荆棘划破衣服,跌破手脚即使独自站在坟墓林立也未被吓退未流一滴眼泪,因为她知道父母在等着她。此刻,她心如死寂,漫无目的地奔跑着。
北风呼啸群山轰鸣发出凄厉的叫声。
如棉絮般雪花扯破天空纷纷扬扬地飘下落在娇小单薄的女孩身上,她影单影只地艰难前行,手脚脸颊冻的通红。
白昼被黑夜吞吃。
夏千柔找到一个洞穴,躲了进去。她瞻仰苍穹,念着天神下凡拯救她生活了10年的村庄。
天神没来,死神到了;
如墨般黑夜上空飘着几十盏孔明灯,那是引导刚死的人的灵魂飞升天国的明灯。她眼泪夺眶而出,颤抖道:“刘爷爷,走好。”
哽咽着,他觉得自己一下子掉下万丈深渊,难以名状的寂寞涌上心头。猝然,山洞里传出“咔哒”几声敲击硬物的声音,随之洞里亮起橘黄昏光,里头道出一把如空灵般悦耳男生,“万物众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过昙花一现。人非早木,善者会得到成仙,阿弥陀佛。”
闻声走进,看见一位身披红色袈裟腰身挺直合掌窜住佛珠盘坐闭目的和尚,面前一小片空间堆起细竹枝烧得正旺。她愣怔地站着。
“坐下吧,外头还在下雪,委屈你今晚与贫僧在此待一夜。”
夏千柔用手擦去眼脸上泪水,疑惑问:“不委屈,小女夏千柔”
“贫僧,净真。”
净真法师闭目双眼睁开了,姿势不变,目视眼前烧得正旺发出啪啪声响的火堆,喃喃道:“阿弥陀佛,天命难为,看来你我算有缘人。”
夏千柔不解:从未见过此人,有缘?从何说?
“你出生当日便是贫僧为你洗礼,看来你爹娘没谨记贫僧的话。”
她坐到净真法师旁,扭头看着他,问:“如何说?”
“你出生那夜天呈异象,鬼呼狼嚎,万物惊醒;贫僧曾托付你爹娘不可让你踏进埋葬已死之人的地方,不然会引来恶灵能让此地生灵涂炭万劫不复。”净真法师扭头转向夏千柔,“今夜你出现在这,证明事实已经发生。”
夏千柔胸口像被隐形厉鬼撕扯一样痛苦,原来所有的因果在她身上。突然后悔当初为何要执意上山,如果那天未曾踏足,村里大伙,刘伯伯,丁爷爷家,李伯伯,高伯伯,失踪的几位村民,爹和娘,此刻他们肯定相聚一堂,高谈豁论……
“几月来村里人心惶惶,村民接二连三失踪,我看爹娘已成厉鬼,如何解救”
“今夜子时,让村民点上佛火并念上‘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之句,贫曾必有足够灵力收复恶灵。”
“子时?现在刚好巳时。”夏千柔走出洞外仰望苍穹低喃道,然后向洞里净真法师说:“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去。”
净真法师起身走出,“阿弥陀佛。”
雪已停,残月高挂发出苟且残存的微光仿佛窥探黑黢黢大地的一举一动。
“净真法师,爹娘的灵魂有成仙吗?”夏千柔用明如镜的双眼望着他,回村前她必须要肯定一个问题才安心。
“善者成仙,普渡众生;恶者成鬼,打入十八层地狱。你爹娘一生为民敬仰舍己为人足已成仙。”
夏千柔耳闻净真法师一说,顿即放下心头大石。她要夺取爹娘肉身的可恶厉鬼下地狱。
坚定无比,无所畏惧。
别过净真法师,回到村里离子时还有些时间。
她挨家挨户言简意涵并将净真法师话语一字不漏地与村民说明情况,开门大多是一些妇孺,男的都集中到老刘家去了。幸好途中不时有村民加入帮忙分头向其他村民道说,顷刻功夫,老刘家是最后一户。
站在门外可清楚地听见屋内的哭喊声,她门也没拍,直接推门进入,院两则坐满村大伙,老的年轻的,众人用意外目光投向她。她知道这样对长辈对刚亡故的亲人很不礼貌。可是,子时快到,她必须争分夺秒引恶灵回家。
堂屋内桌椅已经被挪到别出,刘爷爷尸|体正对着门口,门口前放着插满香烛的铜香|炉,隔壁摆放着宝烛盘,刘爷爷儿和儿媳妇,小不点还有恶灵“爹娘”,穿着寿衣跪坐着往宝烛盘内烧衣纸。这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一种仪式也是对心灵的一种慰藉。她像大人一样上了香拜了人烧了纸,走到恶灵身旁说:“‘爹娘’,家里好像有什么怪声,我怕,您们可以先回趟家里吗?”
恶灵听见“怪声”两字露出异常的神情。
元冬拍了拍小刘,生硬地说:“我们回去看看。”
“无妨,放心去吧。”
夏千柔走到小不点身旁,蹲下对他说:“别哭了,刘爷爷看到可不高兴了,你是男孩子要坚强。”小不点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小大人,点了点头,擦了眼泪“嗯”了声继续向宝烛盘里烧路钱。
她转向一旁小不点母亲和父亲,说:“叔叔婶婶,节哀。”
婶婶说:“妞儿懂事,回去吧。”
于是,他们仨便回了元家。
今夜漫长而漆黑。
元冬雪娘走前,夏千柔在后跟着。当双眼熟悉当前的黑暗便会渐渐清晰起来,她清楚地望着父母的背影,眼也不眨地看着,往事如涓涓流水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
眼眶红了却没泪流。
顷刻间走到家院门口,叫了声“爹娘”,恶灵随声扭头看她,这一舜正当子时,净真法师腾飞半空抛出手中佛珠,佛珠发出刺眼光芒宛如橡筋般延伸然后扩大讯飞向恶灵紧紧拴住在胸前,俩恶灵贴背挣扎顿即露出野兽般獠牙对天咆哮。
“死和尚,又是你。”依附在元冬身体的恶灵怒眼相向。
净真法师双唇微微张合全神贯注合掌诵经,佛珠随声音收紧,俩恶灵鬼哭狼嚎如雷轰顶划破苍穹传到村庄每个角落。
夏千柔被吓得一身冷汗直流踉跄退后几步。
依附在雪娘的恶灵一面挣扎一面盯着夏千柔面目狰狞地说:“千柔,你就忍心让父母身躯一分为二吗?”
身躯一分为二?
净真法师蹙眉道:“恶灵依附□□数月与灵魂融合没法剥离,只可强行扭断栖身躯壳灵魂才可剥离而出。”
夏千柔对恶灵恨之入骨,这是她父母身体又何以忍心看着一分为二呢?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爹娘从小教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应爱惜。而这身体是父母给的,只要父母身|体|能无缺,她愿一睹。
她跪下合掌抬头看着净真法师,说:“恶灵可恶,恨之入骨。父母灵魂已成仙,感谢苍生。可这是父母身躯,道说百孝为先,小女未能尽孝父母却魂归天国,小女又如何忍心父母身躯分离呢?这是大逆不道行为,望法师开恩,小女愿赌上性命求父母身躯完整。”
净真法师俯视跪地女孩,没再诵经,缓缓道:“打落地狱受火狱之罪你也在所不惜?回收十恶不赦恶灵灵魂只有撕其肉身才可灭其灵魂,别无他法,如今你坚持执迷不悟,只可让灵魂与肉身一并放离地狱,受尽火狱百年,等恶灵回归善性方可脱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