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120)

作者:木苏里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灵异神怪 主角:闻时,尘不到(谢问) ┃ 配角: ┃ 其它: 做个人叭 花里胡哨的“菜鸡”x住着豪宅的穷比 判官这一脉曾经有过一位祖师爷,声名显赫现在却无人敢提,提就是他不得好死。 只有闻时还算守规矩,每日拜着祖师青面獠牙、花红柳绿的画像,结果拜来了一位病歪歪的房客。 房客站在画像前问:这谁画的? 闻时:我。 …… 别问,问就是感动。 点击展开

他遗忘过又记起,分离过又重聚。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冷静地站在那个人身边,冷静地分析如此种种,冷静地说着话、做着事,再在举手投足和眉眼之间捉住几分似是而非的暧昧,保持着比陌生人亲近一些又不同于师徒的距离,甚至觉得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也未尝不可。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怀念松云山的日子,怀念山腰练功台上的吵闹,怀念山坳的清心湖,怀念山巅的繁星和积雪,怀念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那曾经是他在这个人间的家,是他和尘世最深的牵连,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还是痴妄很重,还是贪心。

但如果一定要有取舍,他宁愿走在这个人身后,落着一步台阶。

不用更近一步,哪怕对方不回头,他也可以跟着走上很久很久。

谢问走上来的时候,闻时下意识侧身让开路,手指抵了一下他的背说:“你走前面。”

“为什么?”谢问垂眸看着他。

闻时没答话。

这次谢问居然没有坚持,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点头往上走。

闻时落下一个台阶跟在他后面,抬头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山道很窄,缠着雾瘴,石阶湿漉漉的。

闻时走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灵相的。”

谢问的嗓音温沉地传过来:“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来了。”

闻时静了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问题从他知道谢问是谁起就想问了。

最初一次又一次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后来因为那些欲盖弥彰的私心,索性闷回了心里。

直到这一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谢问不知是想起了初见的场景还是什么,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没回头,闻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话音:“要是第一次见你就说,我是你……师父。”

他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尽管那个停顿很轻,却还是让闻时捕捉到了,脚步蓦地一停。

但下一瞬,谢问的语气已然如常,仿佛刚刚的停顿都只是错觉,就像不经意间穿堂而过的风。

他笑说:“会被你冷嘲热讽一顿,然后轰出家门吧。”

他没听到闻时跟在身后的脚步,转头看过来。

闻时抿了唇,重新抬了脚。

过了片刻,才又问道:“那后来呢。”

这次谢问没有立刻开口。

静默持续了一阵子,山道在这之中拐了一个弯。碎石满地,有些难走。谢问踏上那个台阶便停了步,忽然回过身来握了闻时的手。

他垂眸看着闻时的脚下,似乎只是受松云山景的影响梦回昔日,下意识搀了徒弟一把。

等到闻时也踏上那个台阶,他才转眸看向前路,低声道:“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原因。”

“比如?”

第77章 洗灵

这话是下意识的, 问完闻时才反应过来,想收却已经收不回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有着什么样的表情,也许是皱了一下眉, 也许带着浅淡的自嘲或懊恼, 也许只是单纯地等一个答案。

谢问看了他很久。

某个瞬间, 他几乎就要说点什么了,因为他低声重复了一句“比如……”

但说完这两个字他便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又开口。

“比如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有个师父,想听听你会不会有什么当面不好说的坏话。”

说这话的时候, 他已经改了语气,手指轻轻推抵了一下闻时的肩。

等闻时反应过来的时候, 位置已经换了。拐角后的山道依然很窄, 他走在前面,谢问则跟在身后。

那句答话听起来稀松平常,又因为那段良久的沉默显得像句假话。

闻时想回头看一眼谢问的表情, 但他知道就算这时候回头也看不出什么。

所以他只是偏了一下脸,便抬脚往前走。

走了几步,才开口说道:“我没什么坏话不能当面说。”

谢问跟在他身后,隔了很久才笑着回了一句:“也是。”

也是……

真正不能当面说的,没有一句是坏话。

“师弟。”卜宁的声音传来。

闻时抬眼看过去, 看见他领先几步,停在了前面一处石台上。他望着这边, 忽然问道:“你怎么了?”

闻时怔了一下,大步走过去:“什么?”

卜宁打量着他:“你刚刚看起来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孤独。

卜宁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只是一个抬眼, 那些情绪就从闻时身上消失了,像大雪下的顽石和朽木, 封得严严实实。

“没事。”卜宁摇了摇头。

闻时有些疑惑,正想再问,余光却看到了身侧的场景。

他怔忪而茫然地转身看过去,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那是一片浩大而不知尽头的荒原,被浓稠的黑雾包裹着,像看不到滩涂的江海。

他们现在所站的石台,就正对着这片地方。

明明相隔不远,却像是两个世界。

他们背后的山石上青苔密布,藤蔓丛生、有不知多少年的老松盘踞于缝隙之间,葱葱郁郁。

而他们面前的黑雾里却寸草不生,目之所及皆是死气沉沉。

这两个世界之间,就像隔着一块透明的屏障。那些黑雾像游云一般浮散流动,却始终不会越界过来,总在经过石台边缘时就绕了弯。

谢问在闻时身后刹住步子,目光也落在这片浩瀚的黑雾里,深深皱起了眉。

紧随其后的老毛和夏樵也是满脸难以置信,只有张岚和张雅临脱口而出,低低惊呼道:“笼涡!”

但他们说完就反应过来,改口道:“不对,不是笼涡。”

虽然都是黑雾四溢无法消散的地方,乍看起来有六七分相似,但这并不是他们应对过的那种笼涡。这比笼涡大多了、也浓稠多了,像许多个笼涡的聚集地……

那一瞬间,张岚心里闪过一个词——

源头。

但她下一秒就被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吓到了,越想越惶恐,于是噤声不语。

不论这是笼涡也好、不是也罢,都是不可能出现在松云山的东西。

闻时从没在松云山里见过这般场景,于是皱了眉低声问道:“这是哪儿?”

卜宁低垂着眉眼,目光从薄透的眼皮下投落在那片黑雾之中,不知正透过黑雾看着其中的哪一点。

“认不出来了吧?”卜宁抬手朝黑雾深处指了一下,说:“那边是清心湖。”

闻时睁大了眼睛,近乎茫然地看着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清心湖?”他哑声道:“你说这里……是清心湖?”

“是。”卜宁指着脚下的石台说:“这块石台就是正对着湖心的那个。你和大师兄在这里对着湖心练过傀术,钟思也在这里画过符。师父有时候从山下回来,也会绕经这里……”

说这些的时候,闻时脑中闪过了一帧一帧画面,清晰如昨。

他还记得清心湖里游鱼万千,每到夏季的雨前,山坳里潮而闷,湖下的游鱼便会跳上湖面,惊起涟漪,一圈一圈相套着。

庄冶傀线甩不稳,有阵子常邀他来这处石台,以那些跳跃的游鱼为靶,从天色闷青,练到雨落下来。

那个傀线甩得很轻,只练操控,不加任何力道。弹到游鱼身上,不比雨重,只会让它们囫囵甩个尾。

倒是钟思不守规矩,经常半途过来插一杠子。他不敢给闻时捣乱,就瞄着大师兄。只要庄好好一甩傀线,他就背着手偷偷捏符。

于是那些游鱼总在被傀线弹中的前一刻,朝旁边轻轻一扭。

所以庄好好的战绩总是很惨烈,在闻时百发百中的对比下尤为要命,经常弄得庄好好怀疑人间。

但他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只会纳闷半晌,然后慨然一笑说:“师弟果然厉害,我还差得远。”

而闻时总会在最后一下让傀线临时改道,把躲在某处的钟思捆成蚕蛹拽过来,拎给大师兄赔礼道歉。

但结果往往是大师兄又被钟大忽悠讹上一顿,讹完还说好。

还有数不清的时候,闻时跟着尘不到下山,常会走这条路。因为有这片广渺的湖泊在,比另一条山路多些生气。

山风吹过树叶,声音是沙沙的。山里的雨声也是沙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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