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的恋爱法则+番外(12)
看着儿子此刻的纠结与动摇,他忽然心中有了丝明悟:
也许正是他为他铺设的这条捷径,成了此刻妨碍他进一步突破的障。
但是若他此刻将全情吐露,一向信奉至纯至善的儿子能接受吗?道心可会因此产生动摇乃至崩塌?
但如果不说……也许他会再也无法突破他的障。
谢怀凝视着父亲闪烁的目光,心中已有答案。
“父亲,请还公输溪公道!此事是吾等有错在先,绝不可一错再错!”
谢为叹了口气:“认错?那我玄天宗数百年清名将毁于一旦,而且你觉得她可能就此收手吗?事到如今,我们抵死不认不过再杀公输溪一人,若我们认了,又该让谁以命偿命呢?”
“父亲……”
“是我以前将你保护得太好,从未让你涉及这些。”
“修仙之人当一心向道,父亲此为乃是偏离了大道。”
“所以我才这样培养你!”
谢怀一时愣住,心中似有什么破碎。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父亲,此非吾之道。”
“那你要如何?”
“寻吾道。”
谢怀撩起雪白衣摆跪倒于地:“怀,多谢父亲养育之恩。愿自此辞去试剑峰峰主之位,寻吾道,偿汝错。”
出乎谢怀意料的是,谢为并未愤怒,反而好似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丹炉旁,淡淡道了一句:“去吧。”
谢为只在意一件事:他的道心没有因此崩塌就好。至于他要辞去峰主之位“寻吾道”,也许将是另一桩机缘,他倒不必阻拦。
父子俩之间的无比平静与外界的轰然震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其他同门和仙门知道这事已是次日,那时的谢怀已经重回北疆,数日后在一处旷野上找到了公输溪。
他御风而行,从天上看下去,满地苍白中,那个女子和他的傀儡是唯二的两个黑点。
渺小但坚定地向前移动着。
他心中微动。
漫天风雪中,公输溪第一次正视这个名为怀的剑修,看着他的清澈双瞳,哪怕是她也忍不住惊诧:“你就这样弃了你的峰主身份?”
她之前觉得这人是傻,活了大把岁数身居高位,那样的修为境界看事情居然如此简单,这不是单纯而仅仅是傻。
但现在看到他轻易弃峰主来北疆,又觉得此子或许是真的只是天生心思澄澈。
谢怀淡淡颔首:“虚名于我,无益于道,自可弃之。”
公输溪抱臂而笑,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点也不客气:“可你的虚名也是你的一部分,没有虚名,你成不了你的道。”
“道不在虚名,在心,在万物。”
“可你若无此虚名,你无暇求道,你将为生存饥饱奔波。道在心在万物不假,农民皆愚?为何无饥民以农入道在农田飞升邪?”
“无虚名,生死尚难顾,何谈道邪?”
谢怀愣住,墨瞳倒映着漫天飞雪和女子那带着几分淡淡讥讽的笑,然后百年未变的境界突破了。
公输溪:“?”
“??”
“!!!”
公输溪愣住了,谢怀却绽出了一缕微笑:“我隐约悟了,若求道,必先入万丈红尘。”
“这话倒是不假……”但这样浅显的道理,也能让他直接突破洞虚阶段的小境界吗?!
守溪和这个谢怀,都颠覆了公输溪对于境界突破的理解。
谢怀迈步向前,向她伸出一只手,真诚地道:“汝接下来欲行何事?吾同汝一道。”
公输溪正对眼前的情景有些凌乱,倒是守溪也一个迈步,将公输溪护在了身后。
见到对面的防备,谢怀也不再伸手,只是继续真诚地叙述道:“吾有种感觉,同汝此行,定能有所收获,能看到很多吾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从守溪身后探出头的公输溪:“……”这家伙眼神单纯清澈,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没有其他心思。
公输溪迟疑着同意了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道君的请求,并且同他约定:“你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只要汝不滥杀无辜,吾还会帮汝。”
协议达成。
北疆之行
有谢怀同行,公输溪便不再慢慢步行了。一边安抚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小别扭仿佛在闹小脾气的傀儡,一边御剑在愈发凌冽张狂的风雪中穿行。
“守溪,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守溪看了一眼谢怀:“没有。”
谢怀:“……”
公输溪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惊呼:“你们看,前面那个是?!”
一道道青色的光芒如绸缎般凝结在天地,轻轻飘摇着,就好似柔软的丝带或曲折的河流,又像梦境或命运般变幻无常。
谢怀正想将自己在典籍中读到的相关描述叙说一番,却听那边公输溪放轻了声音唤她傀儡的名字:“守溪,我们在秘境里见过的,好像是第三世时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一世我是鲛人,是你救了我。”傀儡垂下眸,与公输溪温柔对视。
谢怀:“……”依稀有些后悔同行的决定了。
头顶是浩瀚繁星与奇异的光芒,脚下是厚达百丈的坚冰。
天地苍茫,众生渺小之感不过如此。
谢怀曼声吟哦:“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公输溪则把手和脸都埋到了守溪身上温暖的狐裘中,深深呼了口气:“想那么多干嘛,今朝且行且乐就好。虽然短暂虽然渺小,但我们来过,而且不是一个人。”
谢怀愣了愣,忽然抬头望了望苍穹,又俯瞰脚下冰海,最后眸中倒映着公输溪沉迷傀儡身上狐裘的模样,境界又突破了。
公输溪:“???”
“等下,你是不是境界又突破了。”
老实道君老实巴交地答道:“是。”
公输溪:“……”依稀有些后悔同行的决定了。
又向前了数日,公输溪一行在冰面上暂做歇息,搭好防风保暖的结界,公输溪就窝到了守溪怀里取暖。
天生剑骨的谢怀:两位不都是火灵根吗?它不是你的傀儡吗?不是已经设好结界了吗?这样成何体统!
但是这话没法说。
顶着谢怀一言难尽的眼神,公输溪轻咳一声,问道:“纯明道君,以你所见,这冰面的尽头会是什么?”
“不必称吾道君,呼吾道友即可。”
“……”就没见过这么一板一眼的修士,但此时心情颇好的公输溪还是顺了他的意重新问道:“不知谢道友有何见解?”
“据吾所知,曾有一化神期修士试图横渡冰海。自南疆出发,最后却到了北疆。于是时人皆道,这冰原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公输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冰原下面呢?你看的书里有没有提到过?”
谢怀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有,只是记载都很模糊,像是某种禁忌,而且越是年代久远的古籍中对此越是不置一词。”
“是不置一词……还是被刻意抹去了?”公输溪眯起眼。
“都有可能,后者的概率或许大些。”
于是公输溪伸了个懒腰,从柔软温暖的月光狐裘中站起来:“那就不用再跑了,我们要找的答案可能就在脚下。”
尸傀与怪物的踪迹是从各洲边缘向中洲蔓延,然而当他们逆行追溯源头,来到这北疆之外的冰海上,数日游荡却没有窥见半分怪物的踪影。
那些怪物的源头,操纵尸傀与怪物的人,也许就在这冰层之下掩埋。
“那就,下去看看。”谢怀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汝等在空中等吾,吾来破冰。”
公输溪毫无异议:不用自己花灵力,她当然乐见其成,带着守溪便御剑飞起,预备在半空中见识下纯明道君这位天生剑骨的剑法。
然后她就看到谢怀也御风而起。
公输溪:“?”
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谢怀简单地解释了四个字:“冰有百丈。”然后自配剑正心剑中凝出一道巨大的虚影,迎着冰面迅疾斩下!
厚实的冰层瞬间被那“巨剑”劈开,飞溅出无数碎块,“咔嚓”一声震动后紧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破碎之音。
两人一傀在半空中静静等着,只见在冰层彻底破碎的一刹那,无数漆黑的怪物自那道裂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转眼便铺满了一大片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