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游(46)
小靛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见怪不怪的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你先起来,让我进屋看看病人。”
“求求你啊医生!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全都在你手上了!”妇人“砰砰”磕起头来,很快额头流血。
“你倒是让开让我进去!”小靛在心里说道。
“来,你起来好好说话。我没有说不治,但是你先让我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好吧?要是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不敢伤到妇人但又嫌妇人碍事的小靛说道。
“滚开一边去!让我进去!”妇人眼中的小靛说道。
她心里惶恐,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挪到相公床前向小靛述说起他的病情。
相公从一年冬天掉进河里之后,身体逐渐差下来,开始变得怕冷,喜热饮,不爱说话,容易生病,力气也没有以前足了。上个月外感风寒,看病吃药一直不见好,直到前几天,娘子上山烧香拜佛求签,佛祖保佑大病忽然痊愈了。
力气一下子恢复起来,发热恶寒的症状通通消失了,就像说小孩发烧是为了长个子一样,相公的气色恢复得很好,变回了原来人高马大的模样。可是好景不长,两天前,这么强壮的一个人,突然倒下了,而且一病不起,各位郎中纷纷对娘子说“夫人请节哀,救不活了。”
小靛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沉吟说“……用大量附子。我救活他只有一半的可能性。”
妇人一下慌了神,眼冒金星。
背着小奴的离离双眼放光刨开草丛盯着小靛。
草丛悉悉索索,小靛捡起树枝准备打蛇,没想到一回头看见了离离。
……小姑娘挺眼熟。谁来着?
离离放下心头大石将要感激涕零。
可她刚刚动动嘴唇想要说话就激动过头昏了过去,两人趴在山坡上,小奴压在离离的背上,两人将要顺着斜坡滑下山去。
小靛赶忙拉住她的手臂。
“没想到上山采药采回来了两个病人,附子要加倍……”小靛背着小奴拎着离离边下山边想,“这两个娃还挺沉。”
离离“唰”地一声从硬板床上弹了起来,晕眩几秒过后,她曲起膝盖手撑着头,头要裂开了。
有种神奇的即视感,从床上弹起头痛这个场景……是不是曾经出现过?
等等,她这是在哪来着?
离离“唰”地掀开被子趿拉拖鞋到门外去。
她猛地打开房门,门外两个小孩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
门外蹲着洗米的娘子也闻声回过头来。
离离撩开门帘小心翼翼走进对面房间去,娘子放下瓦煲随她身后而来。
“小奴……”离离小声地说。
“小靛医生,他怎么样了?”离离走到小奴床边。
小靛愣了愣笑眯眯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嗯是的”离离尽可能不冷场地回答“你还记得小乌么?”
“小乌?”显然贵人忘事多,小靛忘记了。
离离笑,“那,小丹姐姐呢?”
“记得,我的病人,小丹和小青。”小靛果断地说,“可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们的邻居,我叫离离,”离离说,“哈哈哈哈。”
“?”娘子听不懂自顾自撩起帘子煮饭去了。
“小奴他怎么样了?”离离担忧地问小靛。
“我正要问你,”小靛说,“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
“因什么生病的?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小靛提示,”这些都可以说。“
“我不知道。“离离艰难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几岁了?”
“……”
“你是他什么人?”小靛呼了口气问。
“亲人。”离离说。
“习武之人?”小靛突兀地问。
离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是!”你能救他吗?!”
“用大量的附子。”
“好。”满怀期翼地回答。
“你先听我说完,”小靛说“附子大毒,治好他我只有不到一半的可能。”
“嗯!我相信小靛医生!”离离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去烧一锅热水来。”小靛打开药箱。
离离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正厅里两对好奇的眼睛转到她身上来。
离离抓起一口锅到河边舀水,娘子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拾柴把另一边的灶炉也燃起来。离离回到她身边夹锅推柴烧水。
娘子露出笑容,问蹲下的离离“求医?”她的话带着当地的乡音。
“嗯。”离离说。
“那是你小弟?”娘子问。
“不算是……”离离感伤。
娘子拍了拍离离的大腿,露出笑容又说“一定可以的!”
“你也是!”离离说。她盘腿坐到地上。
———
“小奴的眼睛应该开始痛了。”离离忽然想。
于此同时,小奴忽然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通红。
不知为何,小奴和她的法力是同源的,小奴发力的一瞬间,就像把她周身的能量都抽离一样,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我很痛”。
不被允许动用法力的普通人离离疼得都要站不稳了,战场上那两人——小奴和李广打得风生水起,四周风声猎猎,亮光大作。
脱离了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果然不一样,没有兵器相撞兵乓作响的声音,刀光剑影化为了实质,战场被攻击装饰得很华丽,就像舞女舞动的红绡一样。
如果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的话,小奴和李广的大战其实挺好看的。
最终,拼了老命的小奴把李广逼入绝境,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上。
为了避免往后的麻烦,离离连忙赶上去补刀,确保李广死透了。
小奴稳稳当当地站着,喘了几口粗气,说“我没事。”
“真棒!“离离说。
小奴笑。
她不知道一向体弱靠轻巧取胜的小奴为什么一下子有了劲头,竟然对她说“我们不逃。”连胜追击消灭了神则好几支小分队。
早知如此,她在那个“白面书生”医师说“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现象”的时候虽然听不懂,但就应该好好留个神的,不然她这时候,就不会什么也不知道。
娘子的相公在这天下午就醒了过来,他睡在小奴隔壁房间里,醒过来时房间空无一人,他呼喊不出声音,没力气下床,面壁一脸惘然。
河边,姐姐和妈妈洗衣服,弟弟在她们身边跑来跑去捉促织玩。
娘子收罗晒干的衣服打开房门,发出“嗷呜”一声狼嚎。
小靛出诊回家在一家四口的簇拥下开药施针,他说“再休养几日,就没什么问题了。”
娘子欣喜,姐姐开心地弟弟乱叫嚷,弟弟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也跟姐姐一块牛头不对马嘴说起话来。
离离由衷地恭喜娘子一家人。
小奴呀小奴,小靛说,你是同别人家相公同一时间治疗的,你什么时候好起来?
两天过去,姐弟两跟离离恋恋不舍告别,一家四口奉小靛为“神医”,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当天,小靛出诊彻夜未归,听他隔日清晨回来说是病人病重离不开他,他便索性在病人家里过夜了。
小靛回来给小奴施治一番,又奔波到病人家去了。
离离叹气,跟尚未醒来的小奴告别,到山下去。
人总是要生活的嘛……
☆、第 42 章
山脚下的村庄民不聊生,好多黑衣讨人厌的神则在街上晃悠。离离远远地朝下看了一眼,决定不惹事生非,背着身上的怪兽往北边的村庄走。
离离往厨房扔下肩上扛的一整袋食粮,往小奴房内跑去。
要是他醒的时候也像那日那相公一样房内空无一人怎么办。
她撩开门帘,小靛在扎针。
离离蹑手蹑脚站到床头,小靛继续施针,离离擦了擦汗。
收针以后,小靛打破沉默说“快冬至了。”
“嗯。”所以?
“醒不醒得来这几天是关键。”小靛说。
“……嗯”离离说,“谢谢。”
“五更。”
“……”离离问“唔?”
小靛说,“五更正是阴气极胜,阳气萌发之际。如果小奴不能在五更前好起来的话,我尽力了……”
“打住!”离离说。
小靛向她看来,离离憋出笑“…谢谢小靛,但请你别这样说。”
话说,小奴把邪恶的侵略者英勇地赶走,乘胜追击销毁敌人的多个据点以后,离离兴致勃勃地牵着他往回走,说,“哇哦,小奴你今天很厉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