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31)
啥?谁跟你是一对儿?李大满奋力甩开周小江的手,一脸怒容瞪了他一眼。
“我有要事禀报——”李大满看向曾弋身后的极乐,那是他不肯涅槃的王。
极乐点点头:“你说。”
李大满吸了口气,沉声道:“君上,我看到了血月。”
出乎他意料,所有人都仿佛心知肚明般,沉重地点了点头。
手拿树枝的曾弋站在院子中央,闻言抬起头道:“看来我的推测没错。血月现,凶灵出……他们要来了。”
“谁?哪个他们?”李大满显然还没整明白。
“鬼兵怨灵。”一旁的丹珍看了眼他,像是好奇他大满哥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我们不是已经将黑壁中的怨灵……清理干净了吗?再说就算有漏网之鱼,不是还有个继承了净空全部修为的家伙在那儿守着呢?”
曾弋道:“大满,莫急。你可曾想过,若鬼兵怨灵早已不在幽咽塔下,那他们的出口,还会不会是那块黑壁?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们……你与极乐,在黑壁中所见的、所清理的,是怨气,还是怨灵?”
李大满被问住了。黑壁中黑雾缭绕,怨气冲天,一团永无天日的暗。若说有光,也是来自那云雾间偶尔闪过的、有如天神之怒般的电光。
他还真没见过成型的怨灵。
一念及此,他抬头望向曾弋身后的极乐。只见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的曾弋,脸上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仿佛那跟着冲进黑壁里做了一番无用功的鸟不是他一般。
我的王啊,你怎么被拆了台还瞧着这般心情大好的样子?
“不在幽咽塔下?那是谁……谁能如此轻易……”
“厌神。他唤醒他们,将他们藏于黄沙之中,等待着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
“杀进黄沙城的时机。”
“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要更多更大的力量。他要这城中众人,都成为鬼兵一员。”
“既然如此,何不趁现在带城中众人逃离黄沙城?若等鬼兵怨灵重现,要再走就来不及了!”
众人闻言,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我们能去哪儿呢?”丹珍问道。
周小江也道:“靠我们的速度,就算骑马,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内走出大漠啊!”
“我等皆是凡人,并无仙人无边法力啊。”院门外缩着的张复古不知何时已经溜进了进来。想是众人皆专注讨论,竟未发觉院中多了个人。
“所以,只有守城死战一途。”曾弋举目向院中众人扫了一圈,“城墙已荒颓,鬼兵亦非凡人,即便城墙完好无损,也挡不住他们进犯。更何况,短短三日内,我们也无法重铸城墙。怨灵惧火光,所以我们要在东、南、西、北四角均设一红柳垛,燃不息之大火……”
曾弋将守城部署一一与院中人交代清楚。眼下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人手。光靠这院中寥寥数人,显然是不现实的。但要说服城中其他人相信,数日后那仅在传说中听过的鬼兵怨灵要攻城,只怕比让他们相信明日要下雨还要难。
李大满抬头望了一眼圆月,长叹一口气——更何况是让他与周小江去挨家挨户劝说备战。此子向来跳脱,凡事经他口一说,真经也会添几分假意。
像是看出了他的郁闷为难,张复古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仙人……我愿与仙人同去。”
李大满刚想开口拒绝,就见曾弋的目光循声而至,紧接着就听她道:“若有张先生助力,自然能事半功倍。”
事倍功半吧。李大满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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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果然如李大满所料。次日一早,周小江就拖着李大满挨家挨户去敲门,毫无意外均遭无视,并获推攘及白眼若干。
“走走走,嘴上没毛的小娃娃,乱说些什么丧气话!”
张复古拎着坛醉狂沙,懒洋洋的靠在巷口,不知究竟是来当说客,还是跟过来当监工的。
一上午下来,城中走了不到一半,听进去周小江劝说的不过寥寥数户人家,还大多是与他家熟稔的老主顾。“要我们做什么?”他们问。
这时才轮到李大满上场。他将如何收集红柳枝、如何与沙草捆绑一一讲予诸人听,就有人发出了疑问:“如此一来,也只能驱逐怨灵,暂时不受其扰,但驱除得了一时,驱逐不了一世啊!在这黄沙城中,岂非永世难安了?”
张复古拿开嘴边酒坛,不紧不慢道:“你我寻常人,能驱恶灵,保自身平安即可。斩杀恶灵,还天地清气,自然还是由仙人们来啊!”
李大满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周小江却从旁道:“满哥,你要上场杀敌吗?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一起去?你有兵器吗?”
“有啊!”周小江骄傲地挺起了胸脯,“我棍子使得很好的!”
李大满撇了撇嘴:“你以为是跟丹珍打架呢?”
“哎,满哥,你这就瞧不起人了,我这棍法据婆婆说,可是当初玉山派的不传之秘……满哥!满哥!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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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小院中,曾弋还对着眼前的地图出神。
鬼兵怨灵战斗力如何,目前尚不可知。仅用红柳枝头火攻击,并不足以打退他们。须得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他们原本是沉睡在黄沙中,被幽咽塔镇住的怨灵。如今被厌神唤醒,又被其控制,要破黄沙城之危,无非只有两个途径——重新镇于塔下,或是将其全部绞杀。
厌神能将他们从幽咽塔下带走,足见此塔封印之力已弱;那么为今之计,自然只有绞杀一途,先且不论他们当日冤屈未白,死后又得遭灰飞烟灭之祸——她如今飞鸣已失、山河不再,又如何杀得了这许多?
曾弋蹙紧眉头,右手指一下下擦过鼻尖。
或者,还有第三种途径——给他们自由,与他们约定,今后永不来犯。
若选择这第三条路,则意味着找到两个关键:第一,厌神是怎么唤醒他们的;第二,如果能将他们从厌神的控制中解救出来,她又要如何劝说他们永不来犯?即便约定了,他们真的就能守约吗?
……看来最不麻烦、最能永绝后患的,还是第二条路。
灰飞烟灭,自然就不会再有鬼兵怨灵之祸。
曾弋揉了揉眉心。天祝灭国后,她已经很少想这些事了。漫无目的在尘世间如微尘般飘浮了这一两年,如今再取舍权衡,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她抬起头,正好撞上极乐那双清亮的眼。
先……守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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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情宣传队深入民居间,花了整整一天,周小江难得地一直讲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奈何听得人多,买账的人少,愿意参与到防御工事建设中来的人,就更加屈指可数了。
城西那片区域的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有人拉着他们问:“鬼兵怨灵可是永生不死?我若求永生,是不是变作鬼兵就好了?”
周遭众人爆发出一阵戏谑的哄笑。周小江本来一到城西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衣服上长满了毛刺,这一阵哄笑声至,他干脆拽着李大满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块儿的人,个个都不拿性命当回事儿,说了也白说!”
李大满扫了扫衣袖上的尘灰,将被他拽皱的地方理好,这才随他一道回了小院。张复古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一整天都泡在酒意里,不知怎的,竟还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一同进了小院门。
丹珍已经驾着马车,驮回来许多红柳枝,将小院一角堆得满满当当。曾弋挽着袖子,正在往极乐绑好的柳枝上绕沙草。
没有办法。若是城中人皆不为所动,他们自己也得动起来。
一天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两天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城中人见无事发生,很快将周小江专程上门告知的鬼兵怨灵一事当作孩童臆想——哪怕这孩童已年满十六。他们如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走街串户的戏班唱曲儿声中咂摸着各式各样的故事。
鬼兵怨灵?不过也是传说罢了。
院中的红柳枝整整齐齐地垒了起来,但曾弋心中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不止是红柳枝的数量不够,只有红柳枝本身,也是不行的。
她还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一柄用来杀敌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