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64)
“可你”寇怀用手止住她看起来像要跳起来的身体。
“老子没生气懂不懂?!”
寇怀说:“是的。我看出来了。”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心如止水的好处,现在他妈的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没有感到被冒犯,也没有觉得她讨厌,她就是,无感。
又想到即将要和她合作,于是她说:“虽然你一点都不激动,但你看起来有些许狂躁。”
沈渔对“看起来”这个词颇为认同:“老子也是这么想的。我其实常常都是一个心态,我没有生气,没有发怒,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经常想笑。但他妈的就是有这么一群人来骂老子,说我脾气不好!”
“那你为什么会去枉死城呢?”寇怀又问。
沈渔仰面而躺,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我死了啊,死早了,就去枉死城了。”接着又“哦”一声,“你是说我怎么死的是吧?”
“对。”沈渔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如果看到生前让她纠结执着的东西,寇怀怕她突然爆发。
这样知道她怎么死的,也好提前避雷。
沈渔忽的一下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寇怀:“你还是觉得我脾气不好对不对?”
寇怀举起手来,表示投降。
“他妈的。”沈渔朝着地上骂了一句,“我都解释累了。我他妈充其量就算个脾气暴躁的人,但来得快去得也快,懂吗?”
——
晚上的时候,沈渔回了她在枉死城的房子,她说她还一次都没住过。
近年来枉死城的人口数量下降得很快,空出许多房子来,城主就把房子免费赠给在此居住的人。
寇怀敲响了纪白房间的门,但纪白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问:“我一定要和沈渔共事吗?”
“你不喜欢她。”纪白下结论。
寇怀无奈:“我对她无感。”
“那为什么?”他反问。
“你不觉得沈渔她情绪波动得太大了吗?”寇怀说,“她总是生气。”
纪白解释说:“在精神病院关久了,憋了很久。”然后看起来很为自己下属着想一样,“放心,等她脾气好一点了,你们才会走。”
“她为什么会进精神病院?”
纪白绕过她,走到自己房门前:“那你得问小花和细烟。”
“你为什么进精神病院?”第二天,纪白仍让她们相互了解。
沈渔或许是真的憋惨了,一来到办公室就开始吐槽,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最后问到纪白为什么在所有的员工中,只让寇怀跟他一样住在办公室,而包括她在内的员工,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实在是很不公平!”她讲得义愤填膺。
于是寇怀只得很不高明的转移话题来回避她也不知道的问题。
沈渔很快被“为什么进精神病院”这个话题吸引,她的情绪饱满激昂,寇怀中途还插断她的话,问她在学校时是不是朗诵比赛的第一名。
换来的是沈渔的一个翻上天际的白眼——寇怀怀疑那不是白眼,而是沈渔死前的状态,一个布满红血丝的眼白。
“我当时来你们这里的时候,你没在。可能那会儿你还没在这里上班。”
寇怀竟然还在心里默默纠正她“是赎罪”——这个在过去她绝不会认同的看法。
“当时呐,我就大闹了一场。搞得纪老板头疼得很,就让两个女妖怪把我带走咯。谁知道那两个女妖怪,竟然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要不是纪老板把我带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然后她问:“你们纪老板,有很多人喜欢吧?”
寇怀看她神色认真,不像刚才得烦躁不安。
她不确定的说:“应该吧。”
沈渔不满意的“啧”一声,翘起二郎腿,摇摆着腿,跟个大爷一样:“他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吧。”没等寇怀回答,她又说,“长得真不错,比电视里那些明星还好看,对人也还好”
和沈渔不一样的,寇怀更觉得纪白比较冷漠。
“是吗?他很好?”
沈渔一脸理所应当的看着寇怀,像看着个傻子:“他把我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了,那还不好?”
“是吗?”
沈渔看着她:“他没对你这么好?”
“呃”这话让寇怀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
沈渔看她犹豫,就自作主张的替她作答:“当然啦,他给你房子住,然后对你比我们稍微差点,没那么好,这才公平嘛。
“作为一个老板,就是要公平才对。不然又为你房子住,又对你比我们都好,那就不是个好老板了,那就不是公平了。”
寇怀无言以对,只好再次转移话题:“细烟给你说的,纪白是老板吗?”
“嗯?”沈渔仔细的想了想,“是那个叫小花的告诉我的。怎么了?”
寇怀神色未变:“她说的很对。”
偏爱(1)
在两人相处后的第三天,沈渔的情绪明显的平静下来许多,只是还是很容易忽然炸毛。
“喂,你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她问寇怀。
寇怀已经和她面对面的相处了两个白天,这是第三个白天的早上。
“我吗?”她指着自己反问。冷冰冰这个词她只能想到纪白,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模样。
倒是沈渔耐心好了很多,不会很轻易的就等不及然后抢话作答。
她又等了寇怀一会儿,见寇怀还是没有说话,并且保持着她一贯的,眼睛鼻子嘴巴脸,都没有一丝愤怒、喜悦、悲伤牵动的弧度。
像给她戴上的一副假面具。
她没等寇怀接着说下去,但也只是不耐烦的“啧”。
她很喜欢“啧”,再配上她不屑一顾的、不耐烦的小表情,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表示自己的不满。
“人活在世上,哪有没有喜怒哀乐的?你怎么一直就这样”她舞动着双手试图想出一个形容词,“不动如山?也不恰当,就是你,你怎么像个假人?
“你能高兴吗?”
寇怀扯出一个笑。
沈渔叹气,十分豪爽的说:“等咱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还是跟着我走吧。我看你就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样子。”
寇怀没有说话。
但她在心里想,如果这是以前的寇怀,一定会嗤之以鼻,然后反驳她:我都做了三个任务了,来福泽也已经两年,怎么可能还需要你带队。
关键是,沈渔脾气这么爆,谁更不懂人情世故啊。
然后又想了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觉得:哇,这个人明明也不是很厉害,但还想着保护我。
但她都不是。
这不像寇怀应该有的感觉。
沈渔也没说错,寇怀像个没什么情绪的假人,目前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自己应该安排出什么样的情绪,而她之所以被看出来,只是因为演技不够好。
她最害怕改变,所以一直牢牢的记住她是谁,她的家人她的经历。
可寇怀一点儿没忘,但她已经有所改变了。
“我看起来像个假人?”寇怀问。
“没人这么说过你吗?”长青翘起二郎腿,抱胸靠在沙发上。
寇怀想了想:“你也会这样。”
“像怎样?跟你一样啊。”
“对。”寇怀挺起胸膛,“办公室里的人最后都会像这样。”所以她最后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沈渔又颇为不满的“啧”一声:“这话我他妈只说一次,哪怕全世界都默许一个东西是正常的,但只要我觉得不对,我也会反抗的懂吗?”
“你反抗什么?”寇怀问。
“我反抗未来会像你一样的我。”沈渔说,“这个世上,不是大家都这样,就是对的。‘大家都会变得死气沉沉’,大家都这样,就等于大家就都是对的吗?等着吧,我就一定不会是这样。”
她气鼓鼓的看向窗外:“你是做了几个案子后像这样的?”
“在第二个案子以后。”寇怀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
沈渔拍着胸脯保证:“看着吧,就算我做了两个案子、四个案子、十个案子,我都不会像你这样。”
“为什么?”寇怀问,“像我这样不好吗?当你参与进案子以后,如果不能克制自己的情感,就会去哭去高兴,你不会觉得累吗?他们经历的痛苦你几乎都要再经历一次。”
“可人活着就是要去经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