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27)

姑娘的问话打断了我的臆想:“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昆仑?”

“我叫庚辰,来自天池。”我面不改色地撒着慌,“我在天界的时候,曾经跟着天帝见过昆仑,对他那青色的衣衫印象很深,昏过去之前神志不清,故而将姑娘错认成了他实在是抱歉。”

姑娘反问:“你只是天池的小神?”

我天真地眨眨眼。

“你撒谎!”姑娘忽然变脸,“天池是天宫建立以后才有的,天池的小神最多五百岁,昆仑已经五百多年没有去过天界了,你不可能见过昆仑,而且如果你真是天界小神,又为什么敢直呼昆仑大名?”

习惯成自然。

我嘴唇一颤:“……昆仑……先神……”

然而已经晚了,姑娘胳膊上的藤蔓迅速缠住了我,越收越紧,她靠近我,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别说,这藤蔓箍得还挺紧,眼看着就要缠上我的脖子了,我忽然想到一事——按理说,不周山有结界,哪怕是帝俊的灵力也会被束缚,这姑娘居然能使用灵力,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她是不周山的山灵!

我甩出挂在脖子上的镇山石,镇山石与山灵一照面,就发出荧荧绿光。

姑娘一顿,藤蔓松了劲:“你为什么会有镇山石?”

不知什么时候,花斑豹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吊着眼睛、缩着前爪,随时准备朝我扑过来。

“我没有恶意,而且失了灵力,但我确实是昆仑的朋友。”

“你怎么证明?”

到了此时,不说点真话怕是不行了,既然她是不周山的山灵,这事也瞒不住,我决定和盘托出:“我来拿建木上那颗桃子。”

此番,她确实更惊讶了,帝俊说过,这事只有他和昆仑知道,山灵看守不周山,昆仑还是要知会她的,其余若再有人知道,一定跟昆仑或者帝俊关系匪浅。

藤蔓从我脖子上下来,回到了她的手上:“你是先神?”

我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要那颗桃子?”

“我受了很重的伤。”

山灵很聪明,一点就通:“所以庚辰并不是你的本名,你是为保自身安全才骗我的?”

我无奈地朝她一笑。

山灵不再追究:“好吧,我就当你是庚辰,既然你不是凡人,为何要效仿神农和人界的那些医者,去尝什么百草?”

她果真是误会了,神不需要吃药,我更没有那个耐心去尝百草,于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并非想要试药,我只是饿了……”

姑娘:“……”

然后她转身进山洞,拿出一个布口袋递给我:“吃吧,这些没毒。”

那些果子本一般,但对于一个饿了的人来说,还是非常可口的,我一边嚼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爱昆仑。”

我一下没拿稳,手里的果子滚到了地上。

“有问题吗?”名为“爱昆仑”的山灵冷冷地看着我。

我费力咽下哽在喉咙里的果子,小心翼翼问道:“这不会是昆仑给你取的吧?”

“我自己取的。”爱昆仑也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果子嚼着,借以掩饰她的尴尬。

“爱昆仑……”意思不言而喻。

“唔,什么事?”

我脑海里不停地浮现昆仑那张冷冰冰的脸,喜欢谁不好,这个小丫头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喜欢昆仑那块石头?

不行,这个名字我实在叫不出口,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我叫你小爱好不好?”

“随便。”她拎起布口袋,“你还要不要了?”

许是白日睡过了头,夜里睡不着,我看了看旁边安安静静的小爱,轻轻起身去了洞口。

四下里漆黑一片,天空如同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盖,不透一丝亮光。我想起从前的某一个晚上,我和太一头对头躺在草地上,他一挥手便是满天星辰,映衬着我的脸、他的眼,朦朦胧胧,闪闪烁烁。

如果太一在就好了,至少天空不会这么昏暗。夜风袭来,我拉紧了衣襟。不是冷,却是孤单。

“怎么还不睡?”小爱的脚步很轻,险些吓了我一跳。

“对不住,吵醒你了。”

“无妨,我睡不睡都无所谓。”许是觉得黑过头了有点闷,小爱皱着眉头道,“阴沉沉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想,如何才能拿到桃子。”我伸出手,在暗夜的虚空中抓了一把。

“这满山都是陷阱和野兽,你不怕?”

小爱蹲下来,摸了摸什么东西的脑袋,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边跟着一只小兽,不是白日那头花斑豹,是一只眼冒绿光的狸猫。

我拽着脖子上的挂坠,镇山石在黑夜中发出荧荧绿光:“它会给我带路的。”

狸猫总想往黑暗中扑,冲主人划拉着爪子,发出“呜呜”的低吼。小爱将狸猫抱起来,不知在它耳边说了句什么,狸猫渐渐安静下来,它眼里的绿光和镇山石很像,被顺毛舒服了,蜷在小爱臂弯间,小声呼噜着撒娇。

“你当真和昆仑很熟吗?”小爱可能还是不大信任我。

“放心,这不是我偷来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爱也有些局促,“我就是想着,山路遥远,你或许需要一个伙伴。”

她想陪我去?

我借着洞里的微光转头看向她,她连忙低下头去哄狸猫,回避着我的目光。

见我不说话,小爱有些磕巴:“你……你若在不周山出点什么事,或者桃子出点什么事,昆仑那边我没法交代。”

我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还是为了昆仑。我决定不拆穿她。

“多谢。”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小爱藏不住欢喜:“山灵一般是不轻易现身的,我答应帮你,也不能白帮。”

“这是自然。”我嘴角一弯,果然年纪小沉不住气。

小爱往我身旁的大石头上一跳,撑着手把脑袋凑到我面前,小声问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憋着笑意,故作疑惑问道:“谁啊?”

小爱眉心一拧,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就他……昆……”

“噢,昆仑呀!”我“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他不爱跟人打交道,对谁都冷着一张脸,实在是瞧不出来。”

“那他这么久没来看我,是不是又去别的山头造山灵去了?”

我算了算时间,五百多年前,已经有大半的山峦有了山灵,剩下的小山头加起来应当也用不了这么久,昆仑不来,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我不喜欢他去造山灵。”

小爱嘴一撅,我竟觉出点酸酸的味道,于是宽慰道:“他掌管天下群山,这是他的天命,你应当理解他。”

小爱不高兴,把狸猫塞进我怀里:“这家伙最近吃胖了不少,我都抱不动了。”

狸猫瞧见我脖子上的镇山石,伸出爪子刨来刨去,只见三点绿光在黑暗中闪烁,镇山石在它的两块肉垫上来回颠倒,玩得不亦乐乎。

“这不是普通的狸猫吧?”我问小爱,“一般的野兽见到镇山石都躲得远远的,我瞧它玩得挺好。”

小爱好像没有听我说什么,摇着脚趾头到道 “哎,跟我说说昆仑的事呗。”

山鬼(二)

我不知道昆仑有多大年纪,在我有意识的时候,他就已经能跑能跳能说话了。伏羲说他脱胎于山峦,而山峦群峰是盘古殒身后的骨骼所化,格外顽固,故而昆仑生性严肃古板,从小就是。那会还没有帝俊,除了伏羲和女娲,也就太一能和他说上几句,而太一天性活泼散漫,两人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昆仑很用功,很早便跟着伏羲四处游历,增长本领,在我的印象中,除了伏羲和女娲,天界就属他最靠谱。

昆仑衣衫的颜色是与生俱来的,大多时候是青色,稳重、内敛、低调,不像太一,一天五颜六色变个不停。修习的时候,身体与山峦合为一体,能跟着群山颜色的变化而变化,山雨晴雪,四季交叠,时而皑皑,时而彤彤,复又青翠苍茫。他和太一比拼灵力之时的场景更好看,一个稳扎大地,庄严肃穆,一个飞跃天际,自由多变,他们看来是在比试,在我看来,更有风云变幻、流光一瞬之感,沧海桑田只在顷刻之间,万物变幻恍如弹指一挥,置身其中,不觉间便已数年。

后来女娲造人,分明天界和人界,各自循规蹈矩,天神不方便常在两界往来,可群山尚在人界,于是昆仑便给每一座山峦造了一个山灵,助他镇守人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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