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搭档是狐妖(78)
可是现在看来外面的人就是要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把他给拿下。
——用傀儡术的言灵是不能自报家门的。活人身上是不可能没有生火的。
这两点加起来,刚刚补充的那句自我介绍显然是在威胁他,“这孩子的性命现在在我手上,你要怎么做自己掂量。”
第71章 回程(八)
活人死人区别就在这肩上的两顶生火,两顶生火灭了,人就已经站在黄泉路上了,是人是鬼只是时间问题。
宋昀展臂从一旁将床上的纸人捞过来,先将上面的狐火捏起来放在掌心一握,一道温和的热度灌入脉门。
狐火十分灵性,甚至似乎能带一些殷怀的意识。宋昀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东西对他是绝对安全的,并且好像还能被他稍微控制一点点。总之带在身上有备无患。
然后宋昀才将纸人拿在手上,起身往卧室外去。
门上猫眼不出意外被从外面堵上了,可殷怀毕竟是狐狸,这种旁人能想到的旁门左道早就全被他堵严实了——阵法加持之下肉眼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门外的确是弋阳。只不过面皮灰白双眼空洞,眉心画着符咒,颈上拴着红绳。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背后应该还贴着两道符。
平时就有些死气沉沉的弋阳现在彻底成了一只小僵尸。
宋昀叹了口气,咬破舌尖往手里纸人身上喷了一口,拿咒术将它飘飘忽忽吊在了自己前头,在外面的人抬手准备第三次敲门之前开了门。
弋阳身上的咒术虽然不带邪气,但也绝不好解,施术之人必然不在近前,想要把人比较安全地解出来,最方便的就是以物易物,最行得通的方案就是用他自己来换。
宋昀勾了勾指尖,刚刚被他吊在前面的纸人飘飘忽忽往旁边挪了挪,落在了弋阳颈项上拴着的那条红线旁边,轻轻将胳膊搭了上去。
半空中细若游丝的红线浮动了一下,从纸人触碰的位置,一丝仿佛就是因为起伏之间光影变幻而导致的暗光,在一瞬间传了出去。
居住区里有五雷镇压,来人不敢用什么带邪气的招数,殷怀留下的纸人喷上舌尖血,再加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蒙混过关宋昀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在心里打着点,同时夹出一张符纸几笔写好咒文,估摸着前面的消息差不多已经传到了,然后又勾了勾指尖,纸人的胳膊向下弯,缓缓将线圈住了。
宋昀手指将腰间佩刀向上一挑,刃尖干脆利落将弋阳颈上的红线斩作两截,系在弋阳颈上的一截瞬间失去颜色仿佛余烬一般碎掉了。
与此同时,宋昀起手将之前写好的符纸拍在弋阳胸口,顺势将人推了出去。
而另一截却像是韧性十足的琴线,带着破空铮然之声回卷,眨眼就在纸人胳膊上紧紧勒了三匝,倏然后撤,将纸人拖进了走廊转角的黑暗之中。
宋昀抓上落下来的佩刀,紧跟着追了出去——反正门都出了,还不如直接处理干净,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预想总是很美好,事实上宋昀在后面被拖着上窜下跳狂奔的近一个小时时间里有一半都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头脑一热做出这种决定。
剩下的一半在好奇红线是怎么布下的和弋阳是怎么被钓上的这两个究极问题,因为这一路跋山涉水行经的,几乎没有一处是正常人会落脚的所在。开始宋昀还试着认路,结果路线迂回交错,又加上天色昏沉,行进速度又快,还不等出城他脑子里的路线图就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完全看不出想往哪边走。
暗夜里山林水坡奔袭良久,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宋昀已经掉向了,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山上,具体城南城北,哪条路、什么山,怎么绕出来的,一概不清楚。
不过红线消失不见了。
宋昀现在身处的绝对算是密林。周围林木稠密,头顶枝叶密密匝匝,将月光全部遮挡在外,视线里混沌一片,是敌暗我明的绝好地形。
宋昀不动声色把纸人收起来,手上握着佩刀不敢妄动。
结果还不等他环视四周,脚下的地面便忽然整片地塌陷下去。不偏不倚就以他为中心,倏而展露出的漆黑裂隙仿佛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场面虽然惊悚,但落差并没有那么吓人,宋昀甚至都没来得及掐诀,双脚就已经重新踩实了地面,不由得让他暗舒了一口气。
等到四面粉尘碎石落定,宋昀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处宽阔程度远超他想象的岩洞,挑高大概有四五米,仅靠着头顶的一点微光,这岩洞其他方向延伸到什么地方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有他视线的正前方,矗立着两扇直天直地的硕大木门。
两扇木门虚掩着,中间缝隙里还有些若有似无的微弱光亮,以至于四周昏黑之中,唯独这两扇门看得异常清晰。
情形十分诡异。
然而眼见此情此景,除了身上肌肉反射性紧绷之外,宋昀心里却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觉得自己跟里面的什么东西沾亲带故”的微妙情绪。
宋昀看了片刻,虽然贸然相信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并不是理性的作为,但他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来都来了。
而且大部分情况下这种时候的回头路比往前走还要难走许多。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迈步往前,四面的黑暗之中,一些昏暗的影子影影幢幢浮现出来。
“……”
一群影子跟在身后,宋昀老老实实迈步往前。
这两扇门足够大,宋昀侧身从中间虚掩的缝隙里进去。
脚下门槛高得出奇,里面多少有些光亮,能看出来十分宽阔,沿墙八根合抱粗的立柱,用的是十分规整的八角塔楼制式,整个殿里没有人,也没有塑像,只有中央一处黑乎乎的,周边有一圈低矮的石条圈围起来,仿佛是一眼井。
宋昀手上又将佩刀握紧了一点,——这种地方如果有水井,里面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宋昀另一手伸进袖里捏起符纸,才要迈步往前走,脚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他现在站的地方还是平坦,可再往前一步,脚下却忽然有了坡度。
宋昀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小心蹲了下来。
地上有花纹,这个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过当时他只以为地上是铺了花砖,并没多留神,可是现在看来这地上倒是因为花砖的纹路藏下了不少东西,不仅是坡度看不清楚,如果地上有机关一样也看不清楚。
蹲下之后地上的花团明显了一些,是一些细碎的蝠云纹,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如果不贴在近处还真看不出来。
可这种花纹一般都是墙面浮雕或者顶棚纸上的,像眼前这样铺在地上还实在少见。
宋昀一边想,一边伸手往前、往周边都摸了摸,他面前确实是斜面。
他见过的道观佛寺不少,可像这样地面上做文章的还没有几家。
往前的一路宋昀走得十分小心,万幸的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机关,不过像刚才那样坡度的起落到还有两处。
宋昀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带着满心的问号小心翼翼捱到那圈“井沿”旁边,向下看了一眼,里面最多不过两三米深,但是一层一层好像还有台阶,而且台阶上好像还有些塑像之类的东西。
一眼看上去丫丫叉叉有些诡异,可唯独就是没有邪气。
宋昀又靠近了一些,眨眼盯了一阵子,隐约看见“井沿”上似乎有阴刻的莲草,脑子里忽然一激灵——这是藻井。
这样地上的几处起伏就说得通了,因为他这根本就是站在顶棚上的。
所以这间石殿是反着的?
宋昀还有点懵,还没等他细想,藻井下面忽然透出来一些光亮。
宋昀楞了一下,这才看到这眼藻井下面是通着的。而且这个建筑也不只有他现在所在的这一层,透过藻井下面的空洞,能看到一层一层楼梯盘旋收紧,最后在光源处停止,数下来一共六层。
光线来自最底层墙壁上的蜡烛,有个穿黑色长裙身形十分婀娜的女人站在正中,她仰脸看上来,冲宋昀招了招手:“都到这了,不下来么?”
宋昀能看到的是这个女人十分年轻,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可他听到的声音却很苍老,即便她的语调温和甚至能说得上是轻松愉快,但其中油尽灯枯的意味是遮掩不掉的,声带仿佛没打松蜡的琴弓,每一个音节都干枯脆弱,甚至带着渗人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