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番外(12)
他觉得这名字在何处听过,却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来,华胥憬脚步不停,继续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去,汝嫣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前行的间隙偶尔看一两眼脚边的墓碑,渐渐发现,不仅立碑人,连立碑时间都是几乎相同的,相差不超过前后两日。
“这个时间……好像是柳城最后一战结束的时间吧?”汝嫣隽一时也顾不上害怕了,自顾自蹲下身来,用袖子抹开几块墓碑上的苔藓,在脑海中对比着方才所见的时间,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成型,震撼道:“这他娘的……不会是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将士吧。”
华胥憬停下脚步,看着他如发现新大陆般,在几块墓碑之间来回穿梭,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地分析,这才开始正视他魔音灌耳般的碎碎念。
“柳如嫣,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柳城最后一任城主之女。”
他淡淡地出声,汝嫣隽脑中灵光乍现,总算是将那些散乱的信息融会贯通起来,“是了!我记得她!柳城当年那场灭城之战打得伏尸千里、血流漂杵。各族的史料簿应该都有记载,柳城城主战死之后,就剩下她一个弱质女流领着柳城百姓负隅顽抗,撑了半个多月,最后铁骑踏城门,柳城成为历史,柳如嫣这个人也随之被世人淡忘——但据野史记载,她好像就死于城破的那天。”
华胥憬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对这些史料并不上心,当年先生讲课的时候扫过一眼,就记得柳如嫣是柳城城主之女,后面的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眼下汝嫣隽用这种求证的眼神望着他,他也只能大尾巴狼似的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头顶的泥层高度感人,两人一开始只能弯腰前进,一个不慎就能跟泥巴来个亲密接触,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周遭渐渐疏阔起来,坟包也不再挤挤挨挨地并在一起,包与包之间留下了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
华胥将火折子打向前,朝汝嫣嘱托道:“跟紧我。”
有灵力修为在身的人,夜视能力都不会差,譬如汝嫣只能看见火折子照亮的一亩三分地,他却能看见三丈远的地方,那块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巨大石碑,以及石碑之后的巨大棺椁。
汝嫣跟着他家少将军,小心翼翼地穿过墓葬堆,感觉走势渐渐往上,上台阶时,华胥憬蓦然拔高了一截,他只顾盯着少将军的背影,没注意脚下的路,被凸出来的石阶磕了个扎实。
“嘶……”
这一下可磕得不轻,汝嫣隽抱着脚脚趾头,疼得抓心挠肺,一边龇牙咧嘴,一边低头去看:“这儿怎么还有台阶……”
他话还没说完,华胥憬三步并做两步走了上去,手中跳跃的火苗凑近了某个半人高的黑影,下一刻,汝嫣隽只觉得眼前一亮。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有那么一刹那,他不知是该先去瞧那光源,还是去瞧那些被一眼望不到头的墓葬,他就这样怔怔地站着,看着随着光芒明亮而逐渐显露的数万座碑,和碑后寂寂不语的坟茔,这些沉睡千年的人啊,四面八方都可以见到他们的面孔,就这样沉默着,安眠在这不知多深的地底之下。
汝嫣隽一瞬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万人茔吗……”
华胥憬不知何时又走下了台阶,站在他身后,静默了半晌,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他大概能猜出这个地底万人茔建造的缘由——百年之前,这片大陆最动荡的年代,天下百人称帝,万人称王,人们彼此厮杀,血腥和暴虐笼罩着每一处天地,那个时期,连古族们也得退避三舍,借归隐之名保存实力,他没听过这个城池的故事,但他走过不少地方,知道那时的铁骑足底下踩踏的不是路,而是血肉,他们从暴力中寻求快感,敌方战死的将士们,连安息之地都不被放过,亲人们不得不用沉眠地底这种方式,保留他们最后的安宁。
这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地底墓葬,但这是他见过数目最多的一个。
华胥憬难得没对汝嫣隽的多愁善感表现出不耐来,他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别看了。”
汝嫣隽心绪复杂地从哪些墓碑上一一扫过,良久才收回目光,转头拾级而上。
灯奴有两个,一左一右分而侍立,华胥憬顺手把右边那个也点了,汝嫣隽不由多看了那灯奴两眼,奇道:“这灯奴怎么这么新?”
华胥憬吹灭火折子,没说话,平台地势处于这地底世界最高处,台阶都有六七层,平台之上,安放着一具丈许宽、花纹古朴的棺椁,古怪的是,这棺椁的的盖斜倚着边缘,还未封棺,探头一看,里头却是空空荡荡的。
汝嫣隽打量这棺椁之时,华胥憬正抬头看着石碑上的墓志铭。
那些都是百年前的古文字,半新不旧,与官话不能完全接轨,却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华胥憬看了半天,勉为其难地从中择取了一些关键信息。
这墓志铭写的是柳如嫣的生平。
前面半段写她“姿容秀美,才貌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犹善琵琶、书画……”还煞有其事地描述了她是如何绝色,如何令天下才子纷至沓来,隔壁两个城如何为她大打出手云云,华胥憬看得眼睛疼,连带着脑仁也疼。
墓志铭历来喜欢搞这些花样,光看碑文的话,这世上大概没有一个歪瓜裂枣,全都是人中龙凤,华胥憬大略地扫了两眼,直接跳过,看后半段。
后半段算得上是重点。
柳如嫣这人心高气傲,虽是闺中女流,却有一颗超脱凡夫俗子的心,她长得很别致,眼光也很别致,人家挑对象要陌上人如玉,性温言语谦,再不济也得是忠厚老实,她就不一样了,她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军中的一个小兵卒,无功勋无爵位,照碑文上来说,长相也是普普通通,华胥憬琢磨了下,实在不知道这姑娘图的什么。
大概图他不好看,图他够别致吧。
他在心里腹诽一通,又接着看下去,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小兵卒的亮点在哪里。
柳姑娘确实有一双慧眼,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在外敌入侵,柳城危急存亡的时刻,全城上下人心惶惶,这兄弟就在这时展露了他不平凡的一面,他单枪匹马,冲入敌方的先锋部队,取了对方首领的首级回来。
这便是他声名鹊起的开始,之后柳城与敌人长达半年的拉锯战中,他一次次地展示了他过人的智慧,和机敏的头脑,将职一升再升,活脱脱在几个月里混成了柳城当仁不让的大将军,地位只在城主之下。
这本是好事,奈何生逢乱世。
柳如嫣甚至都没法跟他说一句恭喜或者辛苦了,他便要立即领兵去与那些可恶的羌笛人周旋,日复一日的重担压肩,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围绕他们二人的永远是离别,以及悬在头顶的那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叫灭城的尖刀。
墓志铭对那最后一战着墨颇多,究其原因,约莫是因为那个连柳城百姓都觉得不敢置信的传闻——这位将军向一位归隐的大妖献出了他的双眼,为柳城百姓争取了最后的十五天时间。
华胥憬看到这里,心中忽然泛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他隐约觉得,那双眼睛争取的,并不是柳城的十五天,而是……柳如嫣的十五天。
第10章 破晓:我的好兄弟
“少将军。”汝嫣隽缓缓说道:“这具棺椁,好像是双人合葬的制式。”
华胥憬点头,“看出来了,柳如嫣和一位将军,这墓志铭的后半段,写的都是他。”
“……不是,少将军,你过来看看。”汝嫣隽抬手招呼他,神情略有肃穆,华胥憬依言走近,见他整个人几乎贴到棺椁上,探着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在夹缝间摸索。
灯奴的照明范围有限,棺椁之间的夹缝被阴影笼罩着,看不大真切,华胥憬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来,吹亮了递到汝嫣面前。
汝嫣隽伏低了身子,却摸了半天也没摸出门道,气喘吁吁地直起身来,不甘心地说道:“怪了,这地下明明是空的,怎么摸不到机关呢……”
华胥憬将他拨拉开,低头扫量了片刻。
地底下有空气流通,有出口是肯定的。
这种地底墓葬群,通常会留一道通风口,给建造的工人提供空气,等墓葬群完工,工人们便会从原来的通风口离开,这里的通风口应当便是汝嫣隽掉下来的那条甬道,但依照之前的情况来看,这道风口分明是封住了的,只是他动手的时候意外将封口打通了,但即使如此,新鲜流通的空气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蔓延这么快,这里一定有另一条通道,而且十有八九是后来打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