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番外(177)
只见泛黄的书页上用墨笔勾勒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还铜铃眼的大汉,旁边用小笔批注了一行字,韩瑾别过头瞟了一眼,翻译道:“烽火侯像。”
东笙乐了:“真长这样?”
知道的是火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屠夫。
往生凑过来一看,当即面目一阵扭曲,嫌弃道:“瞎画,火神当年可是出了名的风雅,化形也是端端正正的,说不上有多俊美,起码也是相貌堂堂……这,这都什么啊这。”
东笙一边笑一边快速翻了过去,免得往生炸毛,抬头冲韩瑾道:“韩首领,有空帮我把这本译成瑾文吧。”
“好的,殿下。”
“叫什么殿下,”东笙摆了摆手,“这又没什么人,你一口一个殿下你不嫌累我还嫌紧张呢,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就叫我玄正吧。”
东笙也是方才想起来这表字起了都好些时日了,还一直没用过,正好韩瑾看模样比他大不了多少,叫起来也算合情合理——况且韩瑾可是抽过他鞭子的人,让一个抽过自己鞭子的人叫自己殿下,东笙恨不得听一回就心惊肉跳一回。
然而东笙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俱是愣了一下,显然对“玄正”这两个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气氛沉默了半晌,韩瑾才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试探着喊了声:“玄……正?”
“嗯。”东笙笑着点了下头,随即又不知说什么了,在三人之间第二次尴尬的沉默后,东笙低头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让你按着我的布防图安置人手,怎么样了?”
韩瑾连忙道:“都安置好了,正在架炮。”
“行,炮你就自己看着架,不要一次全摆出来了,留几门,”东笙嘱咐道,说完又转向了往生,“现在山底下有动静吗?”
“他们之前攻了两次没攻上来,就一直守在底下没动了,看样子是想耗死我们,”往生不屑地冷哼一声,眉宇间却还是有一片散不开的凝重,他没法自欺欺人,虽说眼下有天险为屏障,但如果他们找不到下山的法子,还真就有可能被困死在山上,“不过今天早上灵鸟传来消息,说是东海的战情基本上控制住了。”
东笙察觉到往生这话语中有什么藏着掖着,立马又问道:“什么叫基本上控制住了?”
“也就是说虽然我军占了优势,但番阳人败而不退,”往生道,“像是在等什么东风。”
等哪儿的东风?无非就是等东笙死了呗。
东笙默然,手指无意识地拭着手中书上的灰,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后脑一阵钝痛,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身子往前一歪差点栽在箱子上,他连忙拿手撑着地,这才稳住身形。
往生急忙道:“怎么了?”
“没事,”东笙随口敷衍过去,在往生开口数落他之前又抢先道,“待会我手书一封信,等周子融来了就用灵鸟送到城关去。”
往生挑了挑眉,用一种极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哟”了一声,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会来?”
东笙笑而不语。
事实证明东笙是对的,第二份消息传入京的时候,周子融已经到了玄武门外,随行的还有十万兵马。
——蒋坤在四面漏风的金銮殿里暴跳如雷。
让他肝火暴涨的不止是周子融,他在一天之内收到了四份线报,一份来自周子融、一份来自北疆卓氏、一份来自南疆统帅部……还有一份,居然是南洋那恨不得沾火就着的斯兰王写的。
现在女皇新丧却久不发丧,太子又被他封在遼山上,周子融的十万大军已经压到玄武门了,还冠冕堂皇地说是来“送捷报”的;卓家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带着十五万人要“入京述职”;南疆的罗耿带着十万“修路工匠”要回京“上表南疆三年业绩”——就连阿尔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开口就要找太子面议黑油贸易之事,意思很明显,要是以后都见不着东笙人了,那这生意也就别做了。
就像东笙所说的——“我也还不是真的孤家寡人“。
四方目的很明确,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最后到底是百鸟朝凤还是群魔乱舞,全看蒋坤的态度。
周子融还别有用心地附上一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而让蒋坤后悔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初怎么都不该让东笙从金銮殿里跑了。
现在周子融的人就屯在玄武门外,卓家军也快到朱雀门了,南疆的“工匠们”估计也要不了多久就要入京。蒋坤本来想直接轰山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太子的势力如此之广还如此根深蒂固,他若是真把山轰了,恐怕京城也要沦陷了。
所以眼下他围着山,周子融不敢冒然入关,可他也更不敢随便轰山。
这些事被刚到殿门口的公主给听到了,她原来是来找蒋坤的,一听闻这惊天骇人的消息,就把原先想说的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金銮殿正在修葺,她在外头踯躅了半天,终于不知从哪儿鼓起一口气,一手扶着肚子,步履蹒跚地缓缓挪了进来,中途还因为一些碎木板磕绊了几下,终于嚅嗫地唤了声:“伯……伯父。”
蒋坤被身后的声音惊地一怔,这才发现公主来了,有些讶异道:“殿下?您怎么……”
公主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犹豫了片刻,随后直言道:“我想和皇兄谈谈。”
在夺嫡之势穷凶极恶的当下,东漓和东笙的关系却离奇地缓和,蒋坤也认为这个时候由东漓出面比较合适,但他绝不可能让公主上山,所以干脆写好了说辞,然后让公主誊写一遍,再交由侍卫送上山。
往生端着煮好的姜茶去卧房找东笙的时候,他刚好看完公主的信,往生敲了敲一旁的门板,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东笙抬头看见他,嘴角习惯性地绽开一抹不温不火的笑,道:“进来吧,辛苦了。”然后一手不动声色地把信放在了床头边的柜子上,拿书压住一角。
往生淡淡地嗯了一声,十分自然地抬脚迈过门槛,径直进了屋,随手把茶盘搁在了桌上,然后回头瞟了一眼,竟然首先注意到的是那本书:“那什么书?”
“韩瑾译好的烽火侯列传。”
往生哦了一声,一面收拾着桌上乱七八糟的图纸,一面又想起了进门时看见东笙在读的信,便又问了一嘴:“公主信上说的什么?”
“她呀,”东笙笑着摇了摇头,“她让我劝周子融交出兵权。”
第167章 不可言说
“让周子融交兵权?”往生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神情怪异地扭过头去看了东笙一眼。
“对,”东笙耸了耸肩道,“还说只要周子融独自入宫奉上东海帅印,他们也就收兵,公主保证,绝对不会伤我们分毫。”
周子融是太子一党的中流砥柱,只要能让周子融妥协,太子党主事的一下子少了俩,剩下的几方也就聚不成气候了。
往生从嗓子眼儿里冒出一声冷嗤,但转而又沉默了下来。
他把手上刚刚拢好的纸撂下,抱着胳膊往桌上轻轻一靠,凝眉严肃地看着东笙:“那你打算怎么办?”
东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万分肯定地道:“这事不可能的,蒋老爷子他想得美。”
别说首先他不可能会害了周子融,其次周子融自己又哪里是省油的灯,平日里看着温温吞吞的,实际上疯起来比谁都吓人。
虽然周子融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像只粘人的大狗,但他一直都很清楚,周子融从来不是什么温顺的家养动物,分明就是一头公狮,现在发起狂来,就是一头疯狮。
“那你要怎么办?”往生眉头蹙得更紧,“我们总得想办法下山。”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东笙弯腰过去,一手掐着碗沿儿端起直冒热气的姜茶,一手提着床头那盏琉璃莲花罩的灵能灯,把它挪近了些,然后又拾起那本烽火侯列传,松散地半靠在床头上翻看起来,“这几天继续按照我的部署巡山,等周子融给我回信了再动身。”
往生一听,又抬起眼来:“你真的送信给他了?”
“不然呢?”东笙小嘬了一口姜茶,没想到这碗隔热极好,端着没啥感觉,一口下去顿时就被烫得缩了回去,嘴唇连带着舌尖儿都麻了,“噗……烫死我了,诶,话说番阳人还没退干净,周子融来了东海谁在管事?不会是罗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