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10)
花洗尘道:“我知道。”
林苏奇了:“你知道?”
花洗尘:“我也去了。”
啊?
第八章
林苏登时诧异地没说出话,花洗尘从没有管过这些琐事,竟不想他会去凑这个热闹,原来花洗尘是偏好群殴的?真看不出来啊,不会失了高手范吗?
花洗尘见她对当时不该发生的事情果真一点都没印象了,心里更加闷堵。
林苏怕花洗尘以为她嫌弃他没高手的自觉,岔开了话题:“你怎么认识白廷玉先生?”
每次逢年过节,花洗尘都是跟在杨清风后面同人问候的,他常年在外,不太记人。这次林苏只是随口问了他一句,本没指望他回答,盼得是旁边哪位凑热闹的同僚来说上一二,不料他竟答出来了。
花洗尘道:“我以前在天一阁待过,他教过我。”
林苏:“你在天一阁待过?”
“我不是昆仑宫里的孩子,没资格一开始就在西阁。”外来弟子求学,都是先入天一阁,资质上乘学有所成了,才会选□□供东西阁挑选。
林苏没了话。
三年一晃而过,她今日才恍悟自己对花洗尘知之甚少。她不情不愿地过来报恩,火急火燎地忙着去死,根本没同他有多少接触,一颗心委实不诚。
也怪不得无常不认同,不提那簿子记载简洁如坑,她也实在太水了。
遭了雷,她得以同他日日相见,时时接触。她曾经总以为他冰冻三尺,现在却了然他外冷内热。他没有不爱说话,只是很多时候要别人先说,他知道的都会认真回答,诚然不欺。
他其实还是个温柔的人,心思细腻周到。林苏以前从不敢想象他给她盖被子的场景,只怕那冰凉凉的人要一手把她冻在被窝里,如今却习惯了他在她床边为她诊脉,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意外暖和。
林苏忽然觉得,花洗尘是个非常值得交的朋友。她不该局限于报恩就是以命抵命的狭隘想法里,与他交心,做他的解语花,难道不一样是功德圆满?
只怕她这朵花比较粗枝大叶,人家不嫌弃都不错了。
岁月悠长,花洗尘以前为了西阁,为了自己的前程忙得脚不沾地。现在两手空空,骤然停顿,也有了喘息的机会去好好回想曾经。
他在台阶上回首望了一眼已在身后的天一阁。
十年前,天一阁练剑室,边侧围了一群弟子的中间,两个儿郎正在用木剑私斗。
那年杨清风十五岁,陪老阁主来天一阁会故友,奉令退下后四处闲逛撞见此情此景,忙上前拦架。好不容易扯开了打斗的两人,旁边被对方挑掉了木剑的小儿郎竟往杨清风身侧一扑,拔出了他腰间的剑。
杨清风面色一寒,“放肆!”
旁观的弟子们也见大事不好,再没了之前看热闹的心态,嚷嚷道:“白正松,你快放下剑!”
“花洗尘,你赶紧道歉啊!”
“你们别打了!”
白正松旁若无人,挥剑劈去,花洗尘敏捷一躲,手上的木剑却被俞正松劈断。白正松使出了剑法,步步紧逼。
眼看白正松就要刺中花洗尘,“铮——”地一声,一把古剑飞来将白正松的剑尖弹了回去。
正准备施术帮花洗尘格挡的杨清风一愣,这不是他们西阁的上古神剑吗?
花洗尘一时难忍,握上了这把突如其来的剑。白正松看他握剑,一下又提起剑朝他而去。花洗尘挥剑一抵,两剑相碰实力悬殊,还只是小孩的白正松被一下震飞了。
白廷玉及时冒了出来,衣袍飘飘地护下了自己侄子。
白正松刚刚落败,见到小叔,立刻委屈:“叔叔。”
白廷玉只撇他一眼,“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白正松咬了咬牙,瞪了花洗尘一眼,到底在叔叔的警示下低头把剑还给了杨清风,礼数周全地道了个歉。
杨清风收了剑,之前紧绷的脸松懈了。
白廷玉严肃着脸,“为何私自斗殴?”
白正松急急斥道:“花洗尘打碎了我的佩玉!”
杨清风往白正松指的地上一看,确实有块碎了的白玉。看这纹路,似是半月前上宫某位长老得空来天一阁视察了一番弟子们的修为水平,一些主动表现得比较好的弟子得到的他老人家的欣慰奖。
花洗尘道:“我非有意。”
白正松手怒指着他,“你就是故意的,那么大的剑室你哪不撞撞我这,你就是自己没本事,嫉妒!”
白正松愤恨,他们这一届主修剑术的弟子基本都在长老面前演示了,就花洗尘左撇子没去表现,现在偏偏打碎他辛苦得来的奖励,不是心怀妒忌是什么!
花洗尘道:“方才我没输。”他是个左利,剑术上没人看好他。这时的他才八岁,孩童心思尚浅,难免自卑,不敢上台演示,但他没放弃过。
事情大概明了,练剑时花洗尘不小心撞了白正松,打碎了佩玉。白正松宝贝他的佩玉,觉得花洗尘是故意的,就和花洗尘打了起来。这个年纪的儿郎,确实容易冲动又好强。
白正松听了花洗尘的话,很是不服,指着花洗尘手上的剑:“你哪来这么把又破又邪的剑,好意思使出来!”就是这把剑把他震飞了,害得他出丑。
花洗尘正静默,剑室门口传来了两声杨清风熟悉的干咳。
一位留着一小撮山羊须的老者走了进来,慈眉善目道:“这是我的剑。”
老者的剑“又破又邪”,他其实没意见的——还不容别人说句实话吗?可是剑肯定有意见的,他再不出来认领它,为它争辩一番,搞不好它以后不睬他了。人不能这么没良心,毕竟剑一直任劳任怨。
杨清风行礼:“阁主。”
阁主?西阁主云锦?
白廷玉连忙作揖,一瞬间室内所有弟子扑通一下跪倒了一大片。白正松顿时咽了声,扑在地上惶惶地望了云锦一眼,他方才的话可委实不敬。
云锦没太在意白正松,反倒是看向了也跪下了的花洗尘。
他勾了勾手指,发现没勾动花洗尘手里的古剑,只好对他道:“那个,你松手,你抓疼它了。”
花洗尘面静如水,眼里却有畏色,左手一松,那剑便撤出室消失了。
一众弟子见状哗然,白廷玉感叹:“倒真是个宝物!”他们还没见过这样有灵性的剑,和灵宠一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云锦道:“可不是,老身云游时在一地摊上见到了它,那摊主不识货,我便宜收来了。”
白廷玉:“……”
还好古剑走了,云锦常大材小用它也罢,现在又这么瞎编乱造它的身世,它若听了真不知会不会闹情绪——什么地摊货,它最初可是被供在三十六天上的神兵!
问清了一些情况后,见白廷玉尚在思索如何处罚这两儿郎私斗,云锦一板一眼先开了口对花洗尘道:“老身挥剑是帮你挡灾,不是给你利器伤人,你不见好就收,还持剑相向,这就是你们的同门之情吗?你可知错?”
话也说的明白,确实是白正松挥剑在先,要伤花洗尘,若不是他挡了一下,只怕花洗尘就不只有现在的皮外伤了。
杨清风朝前行礼:“阁主,此事也不全怪这位师弟,他是自保。”
白廷玉正准备开口,云锦一点不愿轻饶地先对花洗尘道:“那也不能不顾及同门之情,你跟老身过来!”
此间无人敢异声,云锦望了杨清风一眼,先出了门。大家作揖相送,花洗尘跟了过去,面无表情下的心有些打鼓。
杨清风没有跟着主子走,反而和颜悦色地和白廷玉作揖道:“白师弟也是一时气过头,佩玉碎了他心疼,先生就不要再责罚他了。”
白廷玉沉思了下,寒声对白正松道:“天一阁明禁私斗,知法犯法,给为师回去,抄道经一遍。”
白正松一惊,不死心地唤了声:“叔叔。”昆仑宫的老道们潜心整理出的道经内容晦涩难懂、繁杂冗长,上中下三册能抵一块板砖!抄一遍,岂不是要当场坐化。
他突然有点想同花洗尘一样跟着云锦走!
“抄不完不准睡!”白廷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就盼着他这个亲叔叔来法外开恩的白正松一眼,对杨清风颔首示意,转身去了,留白正松一人石化在了原地。
杨清风摸了摸鼻子,遮了遮笑。
白廷玉并不是徇私枉法的人,佩玉哪有同门情谊重要。不论什么理由也不该私斗,白正松还先动了手,实在缺了度量,要不是云锦一剑挡下,白正松真伤了花洗尘,就犯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