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25)
午后,她们俩忙乎了一会,清晨出门的花洗尘和杨清风就回来了。
而林苏见到花洗尘直接帮她把树拔了出来,本就带着疲惫的脸煞白一片。
是的,拔,徒手拔,一棵径直一尺半根深蒂固的梧桐。
林苏望着杨清风同花洗尘帮她把梧桐扛出了院,不得不对王若莞感慨:“令师前途无限。”
王若莞诚恳:“你太弱。”
林苏道:“你也是。”
花洗尘回来见到林苏已经植了一棵树苗,正扑在地上拍实树边的土,他微微心奇,问林苏是何种树,林苏欢愉道:“梨树。”
一旁杨清风摇了摇头,“不吉利。”
梨谐音“离”,一般都不被栽在院子正内。
林苏不以为然:“不过是世俗的眼光罢了,我觉得挺好。”
花洗尘道:“哪好?”
林苏一本正经道:“初春梨花开,如大片白云浮于屋上,不好?”
王若莞嗤:“就你这棵,还得等多少年才高得过这梁瓦?”
林苏道:“切莫浮躁,我们需要耐心。”
杨清风道:“春天一过,不也没什么了吗?”
林苏摇头:“非也,我种得可是能结果的。”此时此人一双眸子闪得如浩瀚星辰。
王若莞眯缝起眼,觉得这才是林苏真正的目的。梧桐不能吃,梨可以吃,什么观赏不观赏,能吃才实惠,极度贴合他们西阁现在节省的现状。
花洗尘同杨清风默然不语,王若莞知道他们同自己想得一样,只剩某人还乐呵呵地望着她新栽的小梨树,全然未把他仨的目光放在眼里。
渐渐地,西阁仅有的四个人丁,竟时不时会一同站在这小树前,浇浇水施施肥,期待着这仅半人高的小树苗长得枝繁叶茂。
林苏站久了觉得累,琢磨着把后院园里的小石桌搬一张过来,花洗尘再次担任了这个苦力。
天气愈发热,王若莞万贯家产,土豪得很,一扬手就给阁里人置办了一堆夏季的新衣。除了常规的白色阁服,还有一套雾蓝色的轻衫,面料特等,穿在身上轻如蝉翼,便捷舒爽至极。
花洗尘难得穿其他颜色,雾蓝颜色清雅,还衬得人皮肤更加雪白莹透。他这一过来,不由让正坐在桌前一手扇风散热,一手喝茶的林苏眼前一亮。
第二十二章
花洗尘就是想来同她说说话,在她旁边陪她坐下后,被林苏盯得太狠,他不太自在,一直没说话。
果然把“王大款”收回来十分明智,林苏甚是满意地笑着。
她仍记得三年前江边驱剑的少年,而这三年来,花洗尘越长越俊,林苏见过不少女弟子私下议论他时,脸色都是绯红的。不过话说回来,那日那位树下的女弟子,倒没再见过她来寻花洗尘了。
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吗?
林苏八卦心起。
若说林苏盯着花洗尘时他是不自在,那接下来林苏旁敲侧击问他是否有心仪的姑娘,要不要她帮他物色一下,他却是脸色一沉。
林苏见他转身而走,一头雾水。
好几日,花洗尘没理她。
下课后,花洗尘快步走在了前面,林苏跟在后头,路遇白廷玉。
白廷玉见状道:“这情况,僵执了?”毕竟是同僚,不知不觉,一向自来熟的林苏同白廷玉也能聊几句了。
林苏只好一笑:“白先生明鉴。”
白廷玉望了望已经走远的花洗尘,“有趣,他竟也会赌气。”
林苏捏了捏眉心,实在不解为何花洗尘和她置气,白廷玉会觉得意外。
花洗尘这种敏锐又不太说话的人,肚子里有九曲十八弯的回肠才正常。林苏时而知他,时而不知他,不知的时候基本都是他与她别扭。白廷玉怎能从他表面平淡如水的模样,就断然以为他没有少年心性?
这次真非林苏有意,她怎知他这般羞涩,她问一问他的心意他便恼羞成怒了,她总以为凭他们的交情不至于。
林苏低咳了声,凑近白廷玉耳边道:“白先生,你侄子白正松也十□□了吧,你可问过他可有钟意的姑娘?”
白廷玉蹙眉瞅她,仿是在疑惑为何要问白正松这等老妇八卦的问题。
林苏只好又咳了咳。
花洗尘任了王若莞的师父,也尽职尽责,平日无事时,常带她到后山校场里练武。
一柄木剑,王若莞使得十分自如,阵阵剑风,当是确有天赋。
她十五岁来的生平过得烂漫,却做过两件正经事,一是跟着王泓学下棋,一是央着王泓请了位解甲归田的武将教她习武。
她记性算不得好,孩童时对整个尘世都充满好奇,可渐渐长大再回想童年时光,只剩下零落不成体统的一些回忆。王若莞少数记得的画面,最难以忘怀的,还是杨清风救她。
他那几剑,当真漂亮极了。
她心里仰慕,想要模仿。上昆仑宫前,她武术的基础已打得扎实。
花洗尘颔首认可:“待过几日,让阁主开西阁藏剑室,给你选把适合的剑。”西阁很多宝物都被“众叛亲离”时顺走了,独藏剑室一般需阁主开启,留得一片净土。不过最好的一把剑,云锦已经给了花洗尘。剩下的,顶多是上品,但于现在的王若莞,已经够了。
又待过几日,这话王若莞几日前已听花洗尘说过。
她只得踌躇了会,“师父,你还跟无赖生气吗?她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她喊林苏都是毫不客气的“无赖”,林苏喊她倒是花样百出,“若莞”、“王大款”、“大东家”、“花首徒”。
花洗尘道:“我没生气。”
王若莞:“……”
你满脸都是生气好吗?你当我们瞎吗?我和杨清风私下都讨论几回了,你们俩真幼稚!
花洗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跟林苏耍孩子脾气,但就是控制不住。
盛夏,片云致雨。
这夜忽而刮风,花洗尘正在屋内看书,骤雨将至,他心浮气躁。
林苏去夜游了。
花洗尘站起身往窗外望了会,不能心安,拿了两把油纸伞,往屋外而去。
方驱船至水镇的码头边,天空轰隆几声,哗啦啦真下起了瓢泼大雨。
花洗尘撑着伞在镇里寻觅起来,就怕遇到一只满脸“老娘无所畏惧”的“落汤鸡”。
他走得急促,转过街角时未缓步,带着些小跑的身躯撞上了一个小小孩童。毕竟习武,修长结实的他自己原封不动,把弱小的对方弹到了地上,孩童手上色彩缤纷的纸伞也飞落了地。
花洗尘一惊,连忙过去扶那孩子,道歉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那屁股着地的孩童不肯让他拉起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歇斯底里。
被这孩子嚎得花洗尘无所适从时,一只“落汤鸡”出现了。
被雨拍打得两颊都贴着鬓发的林苏正往码头去,转角见到了钝住的花洗尘和地上只哭不喊爹娘的女娃娃。
林苏走了过去,直接在女娃娃面前蹲了下来,“这哥哥打劫你?”
换王若莞听这话,估摸一脚先踹过去了,然而花洗尘静默着打开了另一把伞,遮着已经遮不遮都“不怎么有人样”的林苏。
女娃娃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是……”
林苏双手捧着她把她先从泥泞的地上扶了起来,本想掏绢帕给她擦脸,发现绢帕陪着自己被淋湿了个彻底,林苏只好去摸打着两把伞给他们遮雨挪不开手的花洗尘的袖子。
花洗尘僵着没动,林苏摸索出帕子后给女娃娃擦脸:“这坏哥哥把你撞飞了?”
可能“撞飞”一词贴切得很,女娃娃嚎啕大哭着狠狠点头。
林苏望着这门牙刚掉一颗正冒新牙的女娃娃,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用手托着她,又帮她擦了擦泪:“撞疼你了?不哭了不哭了,我帮你揍他。”
有她这么哄小孩的?不过她说着这话时特地让这女娃娃靠近瞧了瞧花洗尘。
“抱歉。”花洗尘对着女娃娃面露愧色,女娃娃定定望着他,不由止了哭声,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红扑扑的大眼睛,嗫喏着原谅他了。
林苏暗叹花洗尘的美色真是管用,就是他自己不会使。
夏夜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伴着街边吧嗒吧嗒落着雨露的茂树,林苏抱着这娃娃送她回家。
花洗尘担心林苏着凉,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
林苏见他不和自己冷战了,得了便宜不敢卖乖。思忖着他看着人家娃娃一哭就傻了,却知道给讨人嫌的她披件衣服,化解彼此宿日的“积怨”,唔,难道孩子比她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