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趁天尊年少无知(14)
林苏摸了摸鼻头,干干笑了声:“他以前一直都在外奔波,难得过些安顿日子,我看这事不可怖,就不麻烦他了,我也能给你凑个数。”
卷上说二十里外的水镇里出现了一只邪灵,每每傍晚时分在桥上发难,毁坏桥身,使桥上百姓坠入水中。乡民们虽然水性不差,但这也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了不少困扰。
一般害人的妖邪都需斩杀,林苏管不动,而作祟却意不杀人的邪灵,林苏去狐假虎威还是能够的。
杨清风歪靠在椅子上,并不认可林苏的话,“卷上批了一日的盘缠,如果我同洗尘去,不日即可回来,你拖个后腿,耽误几日,我们哪有多余的盘缠?”
林苏哽了一哽,杨清风没给她机会辩解,继而问道:“你和洗尘闹什么别扭了,我从没见过他这般消沉。”
林苏回想到花洗尘那日离开她屋里时摇摇晃晃的背影,心里一阵紧了起来。
杨清风皱着眉,竖起耳朵,一副全然准备好洗耳恭听的模样。林苏默默把方才倒给他的茶喝下,润了润嗓子,边回忆那日同花洗尘闹的别扭边事无巨细地说了。
怎想杨清风正襟危坐听完,一掌狠狠拍在了桌上。
林苏被他震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迎面而来杨清风戳上她的脊梁骨骂:“你就为了一份两人差事,要把洗尘卖给东阁?”
林苏从不曾这么想过,可杨清风这一句点拨,她再回想那日的场景,倒显得确有其事。她的确是将俞鸣月同她换的活拿了回来,在花洗尘看了卷轴后同他道自己和俞鸣月唠了嗑。
难道花洗尘也以为她是为了份差事才与他提建议的?不能够吧。
“我毫无此意,我就是怕耽搁了他的前途才说的。”林苏气势矮了好大截,俨然已经觉悟了自己的错处。
杨清风心中宽慰了不少,语重心长道:“你就是个没心肝的混帐,要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这边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换了他怎么想?”
林苏再不服气,也不得不认可杨清风对她的点评,挣扎道:“他这厢聪明,断不会不知我是好心的。”
杨清风长叹一声:“就是因为知道,又感悟出你诚然对他无半分不舍得,才是真伤人。”
林苏一怔,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通透起来。花洗尘成日晃荡在她身边,这几日不晃荡了,她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有些无精打采。
她一直觉得自己说的话,于理无错,不曾于情上去细想。如今真真切切这么想来,她几日空荡荡的心情终于有了着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花洗尘照顾她这些日子,尽心尽责,她对他也上心,哪里舍得。
杨清风一眼望出她这小王八蛋开始内疚了,趁热打铁地同她道了一道花洗尘同云锦阁主的往事。
好几年前了,那时候花洗尘单是面上冷淡,性格还没这么沉稳。
一日上午云锦坐在了屋里批公文,杨清风冲了进来,急急道花洗尘用戒尺打了东阁的弟子。云锦第一反应是心存侥幸,觉得花洗尘还有分寸,没让那伙人成为他古剑刃下的亡魂。
赶到中宫,一排闹事的学生正在门外跪得齐齐,中宫管事有事上上宫去了。不知这个“有事”是不是推脱,如今门内只站了一位脸色不好的男子,俞鸣月。
云锦一眼就瞧见了花洗尘,因为就他整洁异常。可他恨不得自己冲上去给他身上挂点彩,他这般不狼狈,要他怎么护。
见云锦踏进门来迟迟不语,俞鸣月先开了口:“云兄这样沉默,是在思考怎么解围吗?”
云锦和蔼一笑:“老身只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俞鸣月双手抱臂,长叹一声:“想不到花洗尘入西阁不到两年,长进了那么多。”
“啊,要两年了吗?”云锦的侧重点好像有点不对,但他确实讶异时光如白驹过隙。
俞鸣月不同云锦闲扯,开门见山地问他打算怎么惩罚。云锦笑道:“来的路上清风同老身说了大概,不过孩子们发生一些口角,无需如此介怀。”
俞鸣月凉凉道:“发生口角,一方打人。”
云锦连忙不认可:“这话从何说起,两边都动手了,不过一方被碾压了,另一方只有一个人。”
俞鸣月皱眉:“可说到底,花洗尘出手不留情,仗着自己学了些本事就对同门手足大打出手,难道云兄觉得是对的?”
云锦道:“俞兄,为何会私斗,说到底还是你家这些儿郎对老身不敬。”
俞鸣月一哽。
第十二章
杨清风与云锦说,今早东阁小弟子们在后山校场说闲话,瞧不上花洗尘破格入西阁,觉得他不过是得了他老人家的欢心,没什么真实本事,说到后面还笑话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眼瞎,刚巧被去那练剑的花洗尘听到了。
云锦出门走到了花洗尘面前,朝他伸出了手。俞鸣月忙拦在前,“云兄这是何意,是不是袒护的太明显了?”
花洗尘跪的正正:“阁主不需偏袒,弟子知错,愿意领罚。”
云锦蹲了下去,正望着他:“你何错之有?”
花洗尘看了云锦一眼,没说话。
云锦笑了:“你难道是兴血来潮要同他们一较高下,而不是因为他们说了老身的闲言碎语,编排了老身?”他又叹了声息,“洗尘,你为这种话打人,不值得。”
云锦觅地古剑未来的主人,已是心满意足,被人说几句也无伤大雅,且他确实很喜欢花洗尘,倒真的不怎么把这类话放心上。
“阁主不在乎,我在乎。”花洗尘目光笃定,望得云锦心里一惊。他目不转睛地将花洗尘回望着,甚是心欢,一把拉他起来。
“既如此,老身在一日,自也要护你一日。”说着他便要带花洗尘走,俞鸣月挡在前面。
云锦笑道:“俞兄何必客气拘礼,大家都是帮亲的人,你不计较我,我不计较你,好聚好散。”
俞鸣月脸上一青:“你!”
“咳咳。”云锦干咳了两声,“俞兄,私下妄议前辈,目无尊长比私斗罚得更重得多。中宫宫主为何不在,你该有点眼力劲。回去大可说罚过了,天知地知只在场人知。”
俞鸣月脸一阵紫,到底还是没有发作。他心里自然清楚,这事起因是云锦蒙受编排,是他家儿郎先对云锦不敬,他并不占理。
云锦甚欢,领着人就走了。
杨清风依然记得云锦当年带花洗尘回西阁时,路上对他们说的话:“你们既然是我西阁的弟子,西阁屹立不倒,便一直是你们的避风港,你们大可以放心让这成为你们的靠山,这大殿在的一日,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一番温情豪言,林苏听得胆颤心惊,眼睁睁看着她的一片好心成了六亲不认,让花洗尘沦落成了丧家之犬。
难道花洗尘会不明白留在西阁东山再起会有多难,还需要她去提点吗?她自以为是他撕不开颜面,却没斟酌过他留在西阁是对西阁情深义重。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要将别人赶出家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是报恩,又造孽了!
杨清风观望着她煞白的脸色,自觉煽风点火到位。让花洗尘去东阁,于花洗尘自是实打实的益事,只是杨清风很明白他并不想去,所以他要让林苏明白她的所作所为欠妥。
果不其然,林苏拽着杨清风的手道:“他已全然不搭理我了……我们赶紧下山把差事办了吧,领了功德同中宫兑换点银两,我给他买份礼物赔罪,再不提去东阁的事。”
杨清风终于缓下了神色,认可地颔首。林苏唏嘘一声,恨不能立马下山,都不打算让杨清风收拾,忙不迭想拉他走。
没关的门被人敲了一声,来人急促喘气:“杨先生!”
林苏望了过去,是天一阁的弟子。
杨清风道:“何事?”
弟子道:“王若他……出事了,白先生请您去一趟。”
杨清风黑了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苏避退三舍,贴心道:“你去吧,我先下山探探情况,等你过来。”
杨清风急道:“不可。”
林苏了然他的顾虑:“我不莽撞,我先去看看,卷轴上不是说了,此邪祟无意杀人。你不到,我保证只在旁边嗑瓜子观察。”
杨清风知道她现在一心想弥补做点事,按下葫芦保证起瓢,只能顺着要她再三保证不冲动,他处理完立马去寻她。终身大事岂可含糊,林苏善解人意,一点没埋怨他重色轻友,对他的嘱托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