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说些什么呢!”
陆镜吆喝着往他胸前捶一记,再随手把个钱袋塞他手里。
“你们的老大我是进侯府干一票大的去了!一旦干成,够咱们吃十年呢!”
陆镜揉一揉小六乱蓬蓬的脑袋,笑着与他进店来。沙老板亦在店里等着他,小雕站在他的肩头。
“陆公子,你遣侯府侍卫星夜派我们等着,是有何事?”
酒吊子一倾,沙沙斟了一碗,依旧是三文钱一碗的石头烧,并没有因他成了侯府的座上宾而客气多少。
陆镜端过来一饮而尽:“我想请沙兄和小六为我寻两个人,就是十二年前的白鹤居士。”
他将玉钟山遇袭、流云城中附灵傀儡,以及影七所查大概说了一遍,小六已抢着说。
“就是西宅门大街卖首饰的那两口子?嗨,大家伙儿都知道。那李邈右手三个指头断了,那手上平常都戴一只铁手。他婆娘不分白天黑夜都遮一层面纱的,大家都说怕不是丑得和鬼一样——老大放心,你要找他,咱们大家伙儿一起搜,一定给你把他们翻出来!”
流云城的破落游侠与乞儿、□□并称为黑暗中的眼睛和耳朵,那些明面上官家老爷查不出来的东西,他们十有七八都能探到。陆镜赞许的拍一拍他的肩膀,而沙老板不紧不慢地地剥着盐水豆子,又说。
“侯府介入便是官差,我等草民,官府派的活儿是不能不干的。”更况且那侍卫还携了赏银。
“只是陆公子还亲自来,要办的应不止这一件事吧?”
陆镜服气。沙老板总有种一眼看穿人心的能力。给小六点儿碎银子打发他先出去给兄弟们买点好吃的,陆镜这才对沙老板说。
“这次我来,也是想向沙兄打听——此世的朱雀。”
“朱雀?”沙老板的动作顿住:“陆公子又是从何处听得这个名字来?”
“某个隐秘处。”陆镜直言不讳:“我怀疑白鹤居士到流云郡,是与这所谓的朱雀有关。”
他将一枚鲜红剔透的宝石推过去,沙老板把那石子捏一捏,亲过去把沙雕酒肆的门关上了。他两足足在肆中商谈了两个时辰,当终于推开门出来,陆镜心中惊涛骇浪:
朱雀的传说是真的。它生于火山栖于熔岩,其烈足以焚城,却和修蛇一样,早已消失在水镜外的世界了。但与修蛇相仿的是,朱雀在水镜内还有遗种,传说在上古时有人在极远极南的火山口见过它,还把一窝雏鸟带回来,从此朱雀在陆上便有了踪迹。
——只是朱雀的孵化极难,需火系修士数十年源源不断以灵气滋养。而即便孵化出来以后,嘿嘿,此乡已太久没人能孵化出来朱雀了,因此无人知朱雀应是怎么驯养的。
——太久没人孵化,不意味着史上一直无人孵化,不是么?沙兄,你所知最近的一个孵化了朱雀的人是谁?
——这人陆公子你也知道,正是你们大乾创建之初山海帝后的死敌,你们所谓的魔君,不尽书。
——……沙兄你知道,不尽书?
陆镜在当时就站起来了。沙老板嘿嘿一笑。
——许你们镜外有上霄峰,就不许水镜内有守镜人么?陆公子,你不是领师门之命进入水镜的吧……
之后便是漫长的探究与陈述了。沙老板并不希望陆镜透露他的身份,因此陆镜面上神色如常。
原来朱雀也是昔年神魔大战时魔军的坐骑,只不过它并非普通将士,而是不尽书本人的。随不尽书的败亡,修蛇在镜外遭到屠灭,与不尽书有关的一切记载都被抹杀,朱雀的孵化和驯养之法也就失了传。
但这异兽在水镜中还是有的,因此白鹤居士们一次次进水镜来,鼓动流云侯同育朱雀。可他们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
面对大惑不解的陆镜,沙老板给出一个提示。
——朱雀烈焰足以焚城,更能毁坏一切神木。陆公子从上霄峰来,当能知道与此乡关系最大的神木是什么。
陆镜当然知道。
上霄峰三百年一直在守护的,与水镜息息相关的神木只有一棵。
建木。
他立即返回了流云侯府。
侯府里,采墨正焦急地等在门外,一看到陆镜就飞扑过来。
“你可算回来!”
采墨一把抓住陆镜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往门里拉:“公子的样子不对,你快看看他!”
第37章
什么!?
陆镜大吃一惊,赶紧抢进门去。他看到薛南羽面色苍白的倒在榻上,身边围了一群医者。
“怎么回事!?”
他问。采墨在旁边匆忙答道:“公子今日晨起便开始心痛,午后渐渐神智昏沉,什么膳食药物都喂不下去。”
陆镜忙去探薛南羽的脉搏。他的脉动很弱,肌肤也异常冰冷。纤长的睫羽不住颤动,他似乎又沉浸在无尽的噩梦里。陆镜忙解他衣襟,果然发现归元匕留下的伤痕又显现了。
立即双手交叠护住他的心口,陆镜暗诵归元咒,灵气送入薛南羽的身体,那道伤痕渐渐消褪了。
心稍微放下一些,陆镜怀抱着薛南羽,朝采墨伸出手去。采墨立即把药端来。陆镜接过吹了吹,轻轻唤声子扬,用小勺小心地喂他。陆镜的动作温柔珍视,薛南羽昏沉中接过了。可药刚入口,又被他止不住的呛咳全都咳了出来。
于是陆镜没再继续用勺子喂了。他拭去薛南羽唇边药渍,自将药含了半口,一手搂住长公子的肩,一手扶起他面颊,俯下了身子,双唇极自然地覆上长公子的唇,缓缓的一点点喂他。
这动作看着亲昵,但于陆镜自己却半分儿旖旎也没有。当初在镜外子扬伤着了魂魄,陆镜送他回上霄峰时一路上就这么喂他。他一心为照顾他,哪怕与子扬唇齿相依,也没觉得自己是在亲吻。但这举动可是把屋中众人都惊呆了,除采墨外,所有侍从都在目瞪口呆地看他,一时间卧房内鸦雀无声。
好不容易把一碗药慢慢都喂完了,陆镜转而对采墨说。
“墨小郎君,此处有足以让公子泡着的热水吗?”
你要做什么?采墨眉开眼笑地回答。
“府中有暖阁,公子一贯洗浴用的,那处成么?”
陆镜点头。采墨神色暧昧地打量他,不住笑着,起身准备去了。没多久他回来告诉陆镜已安排妥当,陆镜抱着薛南羽来到了暖阁中。
这是一处建在温泉上的阁子,常年水温不降,在秋冬尤其暖和。阁中设桌榻泉池,池边芭蕉被常年氤氲的水汽染得鲜绿。陆镜把子扬放在榻上,从乾坤袋中取出灵石按方位摆好,轻颂捏诀,充裕的灵气涌动,一个阵势缓缓在水中浮现出来。
这是上霄峰的沐灵之阵,建木苞室中常年设置、为病患伤者疗愈的。到侯府后陆镜曾考虑也为子扬设一个,但一直觉时机未到,因此才拖到了今天。
氤氲灵力就随水汽袅袅而出。陆镜用绢带将薛南羽的发束起,解开彼此外裳,拥着他一起进入池里。灵气和泉水温暖着薛南羽的四肢百骸,大半个时辰后他的眉渐渐舒展,人也渐渐苏醒过来。
扶他枕在自己臂上,陆镜抚摩他的脸,轻声唤着。
“子扬。”
睫动了动,薛南羽慢慢睁开眼。他的神情有些怔忪,整个人仿佛仍在梦中。
看了看陆镜又阖上眼,薛南羽低声应:“子安?”又开始气促咳喘起来。
“是我。”
陆镜搂住他,双手交叠地给出他些灵气,低头轻吻他的唇:“子扬,是我,我来了。”
唇上传来的触感异常温柔,薛南羽渐渐发现自己不是在梦中。他愣愣看着陆镜,轻轻哎呀一声,想要挣脱,身子却软得动弹不得。
“这是……在哪?”他喘着气:“你这……又算什么?”
温泉鼓荡,两人均只着薄薄一层里衣,被水沁湿后,几乎可以算肌肤相亲的。薛南羽感觉到他滚烫的肌肤,感觉到他强劲的心搏,感觉到他远比自己宽厚的胸膛在紧紧拥着自己,一颗心止不住的怦怦乱跳。
“这是在水镜,你自己的府里。”陆镜以拇指扶他的脸:“你病得很重,寻常药物难以服下去,我在用沐灵之阵给你疗伤——嗯,没错,我其实也想这样抱你。”
他坦荡得近乎肆无忌惮。薛南羽错开目光,耳根微微的红了。
“放开……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