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12)
“你们早就破解了对方的密码，你们早就知道会有那场攻击。可是没人要去阻止，因为那是你们想要的东西，一个完美的开战理由。和平时期三百年的时间足够了，人类被困在太阳系的时间也太久了。” 卡尔声嘶力竭控诉道：“人类是时候去征服其他星系了，你敢保证自己不心动吗？罗伯特，你这个人渣！你就自己承认吧，路德哪有你肩上的勋章重要！”
“你认为这些年我好受吗？”罗伯特的眼睛已经充血，他声音颤抖地说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吸干脑髓，却做不了任何事。那种感觉，你这个外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卡尔嗤笑道：“真正不懂的人是你。”
他望着罗伯特：“这些年你们看着我，应该也很心烦吧。你带离子枪了吗？打准点，正好崩了我。被你们软禁这些年，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够恶心了。”
“这样，我们都算解脱了。除了我的大脑，你可还以带走安地欧普，从此仕途顺畅。”卡尔嘲笑道，“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他们让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动手吧。”
安地欧普牢牢地用身体护住卡尔，依旧冷漠地望着罗伯特。
”安地欧普，让开！”他对安地欧普命令道。
罗伯特移开了目光，即使他清楚知道安地欧普并不是路德，可看到他和卡尔亲密的样子，依旧能感到自己的心被匕首刺穿。
良久，他才放缓了呼吸：“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你是路德最好的朋友。”
“他们的耐心已经被耗尽，如果不交出代码和机器人，你的生命也会有危险。”
看着安地欧普，罗伯特最终下定了决心：“请你带他走吧。”
“今天晚上，我会帮你把磁场干扰给暂时屏蔽。”罗伯特说道，“祝你好运。”
他回头望向安迪欧普，尽管那充满爱意的目光并非是为了安地欧普，可安地欧普却依旧读懂了这其中的含义。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好像有了一段并不属于于他的记忆，而那段记忆有关于星空，有关于战舰，还有年轻英俊的罗伯特和羞涩的卡尔。
只是，在那段记忆中，他奋不顾身地爱着罗伯特，他记得关于罗伯特的一切，而卡尔只是段模糊的影像。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段模糊的记忆并不能给他提供更多的信息，也不能改变已成的事实，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而已。
那天晚上，卡尔第一次同安地欧普说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在卡尔十六岁的那年，他来到了大学，认识了一位名叫路德的学生。
从那以后，卡尔便为他的才学所倾倒，为他的个性所着迷，为他的所思所想而倾尽全力。
路德想要研发出最先进的思维复制技术，从真正意义上对人类思维进行存储和解析。他说，这项研究会改变人类社会的一切，会让人类不再惧怕死亡。
卡尔在他的引导下，也投入到类似的研究中。那时候，他羞涩而内敛，跟随在路德身边，以为两个人可以一同走下去，直到改变世界。
他们确实是学术上的知己，一对闪耀的双子星，两个人的配合是亲密无间的，无数的难题在他们的手上被解决。
直到有一天，因为意外，路德认识了来自军部的罗伯特。
那两个明明没有丝毫共同点人，却飞快的坠入了爱河。卡尔并不喜欢罗伯特，他觉得对方是个笨蛋，根本配不上路德。
比如，路德喜欢地球十八世纪的音乐，而罗伯特甚至连钢琴都没碰过。
可是，路德好喜欢那个人，到最后，无论卡尔为他付出多少，他都只会注意罗伯特的笑容。
甚至为了离那个太空白痴更近点，选择加入空间站的狗屁研究团队。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罗伯特的太空舰艇会在那里进行空间对接。
卡尔心中很不甘，那种绝望要将他吞噬，他不顾一切的想让路德留在他们共同的研究所。
明明是他先认识了路德，这么多年也是他在陪伴着路德，为什么那个人什么也没做，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卡尔心爱的人？
路德只是说，他想去太空看恒星。
这种理由荒唐到可笑，卡尔第一次同路德爆发了争吵，他气疯了，甚至威胁要断绝同路德的联系。
可是，这种威胁苍白无力，没办法阻止路德的决定。
在地球上，就只剩下了卡尔一个人。
卡尔将满心的悲愤都投入到了他自己的研究中，他开始对机械和人工智能产生兴趣，至少这些东西都不会为了个陌生人背叛他。
而他研究生物仿真机器人的开始，是因为路德的离世。
受到刺激的卡尔，开始尝试一项不可能的研究，那就是通过利用生物仿真机器人和思维复刻技术，让路德在另一种意义上死而复生。
他从内心深处认为，是罗伯特的无知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如果不是因为罗伯特盲从从军部命令，那怎么会是那种结局。军部为了开战，故意隐瞒了重要信息，让那帮外星人在没有阻力的情况下攻占下空间站，杀光了所有人。
卡尔的猜测没有错，那些具体的证据，都是卡尔在加入军部后才搜集到的。
他那时候已经是该领域有名的专家，在被强迫的情况下，开始带着团队进行战争武器的研发。
军部的权利逐渐坐大，早已经让学界和政界不满，卡尔已经是学界具有影响力的学者。他拿着证据，希望能够让那些凶手得到惩罚，可是他低估了如今军部的实力和野心。为了让他合作，军部便名义上提供了这颗人造行星作为研究基地，实际上就是将他永久囚禁在这个宇宙孤岛上。
唯一的安慰，那便是路德也曾参与过这个人造小行星的建设，这座孤岛上还能提取到路德的DNA和研究记录。
在绝望中，卡尔通过路德的DNA成功创造出了安地欧普，那是在这个时代下，堪称最完美的人工产物。
他甚至成功的复制出了类似人类的情感代码。
只可惜，安地欧普并不能代替路德，他远远没有达到真实人类的标准，也没有成功保留路德的记忆。
出于对那些战争狂魔的厌恶，卡尔在自己参与的所有项目中都植入了这行特殊的代码，这行关键代码能影响全部作战机械和战斗机器人的使用，是能影响战局的存在。
而解决这个秘密的关键，就藏在安地欧普的记忆存储系统中。这是不能被其他人所破解的秘密，他现在必须要将安地欧普送走。
“虽然我无法原谅罗伯特，可是他也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卡尔抚摸着安迪欧普的脸颊，有些不舍的说道：“对不起，我利用了他对你的感情。”
“很抱歉，我高估了我自己，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同罗伯特一样，在你的死亡面前，我是个更没有用的废物。”
“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倒是真是有趣的巧合。卡尔·特奥多尔·罗伯特·路德，差不多构成了安地欧普联星发现者的名字。只可惜，永远是罗伯特和路德站在一起，而我总是被隔开的那个人。”
“可是，我爱你，已经很久了。”
安地欧普知道，卡尔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对他的倾诉，他想要传达的对象是那个名叫路德的陌生人。
可是，安地欧普内心深处，也有话想告诉卡尔。
那句话灼烧着他的硬盘，让他感受到自己体内温度的提升，那早已苏醒的情感控制系统让他必须马上告诉对方。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卡尔吻了吻安地欧普的嘴唇，安地欧普便被永久的关机。
他将安地欧普轻轻安放在休眠仓中，设置好航行程序后，便来到了庭院中。
星云斑斓，星座闪耀，而他却决定将这星辰抛在脑后。
他拿出从罗伯特手中得到的离子枪，对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这样，那群人就没有办法用路德发明的思维探测仪，来探寻他的秘密吧。
这是他的大脑在死亡前，所剩下的最后一个想法。
***
触手外星人轻轻触碰了面前的机器人，提取出他最后的储存信息。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记得‘我爱你，卡尔。’这种信息，机器人对人类的喜欢，不是从一开始就写入代码了吗？”
触手外星人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