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18)
“公子!宫中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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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溪下了课,回房的路上经过水榭时,先看到了常迩。
一瞬间她有些紧张,不知这妖怪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常迩也看到了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然而不等她放下心来,水榭中的另一个人也转身看了过来。
夏锦望了半天,眼神益发惊奇:“阿……溪?你、你……”她奔出水榭,鹿眼圆睁,发出感慨,“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仙女一样!”
少女笑起来如水晶剔透,一如从前。阿溪怔了好晌才反应过来:“阿锦你怎么来了?”“我想你啦,来找你啊!”夏锦笑呵呵地拉着这发小的手。
阿溪有些茫然地看向常迩。
“夏姑娘进城找你,正巧被我遇到了。”常迩解释道。
阿溪见她神色似乎与先前无二,一颗心缓缓放下,然而回过神来,又觉出古怪:“兄长呢?为何……为何是常先生陪你在这?”
连府的规矩,阿溪自然也清楚。夏锦要进府不可能避过连仪。
“好像是被请到皇宫里去了。”夏锦露出一点茫然,而后想起在城中听到的传言,“对了,阿溪你真的要嫁给陛下了吗?”
这句话,阿溪却似乎没听到——她的脸色已经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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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阿溪上课时明显心神不宁,常迩和她试弈,让了她十八子,这姑娘硬生生布错了棋。
就这心性,若非借了听骨的力,哪能骗过那位城府深沉的帝王。也不知日后进了宫能活到几时。
常迩此时也懒得开解她,索性挑了本棋谱让她自己看。
夏锦跟着阿溪来的静室,见状凑了上去,小声感叹:“常姐姐扮男人可真像。”
阿溪闻言自恍神中脱出,有些诧异:“你知道?”
夏锦点了点头,才说起河边遇见常迩的事。阿溪听后心中一动——算算时间,那应该是在自己被接回连府后两三天。她直觉常迩能找到自己或许和这件事有关,然而……
阿溪望着夏锦眼底那片明亮的笑意,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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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不到,静室外便有侍女匆匆走了进来,轻声告诉阿溪,连仪回来了。常迩看得分明,在她扭头带着渴盼看来时,微微笑了笑,道:“小姐心绪不宁,勉强无用。这堂课到此为止吧。”
提前下工,常迩回了自己屋。
说来他们这三个幕僚也是巧,一个赛一个深居寡言——唐随原本还好些,被成衍折腾一回、常迩又吓一回,眼下还没能缓过来。
只是常迩现在已经没了打探的心思。她把半成品兔子木雕精琢完毕,带上东西走了一趟连仪的院子。
本是打算给了木雕就走的——却没想到,才走进院子,就看到有个人正跪在庭中挨打。
长鞭甩在那人背上,地上跪着的人随之剧烈颤抖。贺老就站在一边看着,神色无奈。觉察到有人来,贺老转头看了过来,见是常迩,意外道:“常先生来找公子?”
他话音刚落,执刑的人也暂时停下,连同跪在地上的人,一起看向常迩。
常迩走过去,仔细一看,讶然:“朔一?这是……怎么了?”
朔一眼睛通红,闻言又转了过去,背影瞧着凄凉。贺老叹了口气,却没细说:“这孩子……犯了点错,公子训戒他呢。”
常迩心念电转,直觉和入宫的事有关。
“常先生手上的东西是……”贺老再次问,视线落到常迩提着的布兜上。常迩笑了笑,道:“是公子之前……”话音未落,房门忽然打开,连仪从屋中走出。常迩抬头,顿了一下,继续:“之前让我做的木雕。”
连仪静静站在廊下,神色透着冷淡。常迩清楚那与自己无关,却仍是意外。
书商连仪一向长袖善舞,温和可亲。
这时的连仪倒让她想起密道中跟踪时所见。
似一尊冷玉,日光也无法渡上一丝暖意。
常迩走上前,又回头看了看——这一主一仆,一个长跪在地一个居高临下,气氛隐隐紧绷。朔一此刻被打得脸色青白,常迩心生疑惑,道:“朔一这是犯了什么事,惹得公子如此不快?”
连仪闻言露出一丝笑:“常先生倒是热心人。”这笑容无温,常迩听出他言外之意,目光沉了沉,忽然也被激起一点气性。
“只是难得见公子动气,所以好奇而已。”常迩轻轻巧巧地说着,转身把布兜递给贺老,而后盯住了朔一的眼睛,含笑道:“少年人容易意气用事,一番赤诚却也是难得的。”
几人闻言,感受各异,只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年轻的书生说出这话有些违合。连仪的神色又淡了几分,正要开口时,突然听到一声砸地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