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飞升了(23)
这场面多少有点难以处理。沈既明再扶不上墙也是皇室出身,还从未被人如此唐突过,哪怕是后来为李龙城所俘,李龙城也算是以君子之礼待之——互殴归互殴,人格上的羞辱是没有的。换作别人跟他拉拉扯扯,连衣服都拽掉半边,他不反手给这人一个过肩摔他就不姓沈。但偏偏干这事儿的人是羲翎,他不但扒了沈既明的衣服,面上还毫无愧疚神色,理所当然得很。而沈既明这边也不觉得生气,他甚至还觉得把这事想歪了的自己简直是亵渎了冰清玉洁的羲翎仙长。人家只是要看他伤势罢了,这不是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他种的那棵见了美人才开花的梅树是个色胚,那十九殿下本尊就是色胚头子。
“你在幻境里受了伤?那些幻象伤了你?”羲翎的语气有些疑惑。
“啊,这我自己弄的,我是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过最后没能成功,还是靠仙长才得以脱身。”
羲翎眼神复杂:“是你自己足够清醒,才感觉得到我的神识,若你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我有心助你也无济于事。”
他拿起披风,重新给沈既明披上。沈既明见羲翎神色凝重,不敢轻易打扰,于是安静下来,低头想自己的事去了。
沈既明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被幻境中的情形勾走了人魂。
要死了。
在幻境里时,李龙城那些感人肺腑的发言他只觉得心烦,现在细细想来才后知后觉地难堪起来。
那是他的幻象,是他自己的心魔,是他从未宣之于口的欲望。
他恨过李龙城,更深切地恨过自己,在世最后几年变故繁多,实在提不起力气伤春悲秋。时间一长,他自己都快忘了,其实他生前最温柔的一段时光,也是与李龙城绑在一起的。
他最初把李龙城带在身边,并未想太多,只是这孩子稚气未脱便家破人亡,自身安危亦是难保。他既然遇上,出手相救并非难事,他好歹是个皇子,想保一个孩子不死并不难。李龙城天资聪颖,念书写字一教就透,沈既明闲来无事还教过他弹伽倻琴,这原是他母妃未疯迷时教给他的,他又原封不动地传给李龙城。这孩子学得有模有样,宫人们都说不逊色于他母妃。后来,他又摸出李龙城根骨奇佳,专门请了师傅教他习武。沈既明自然不懂如何抚育孩子,只是他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就一股脑地将自己的遗憾都倾注在李龙城身上。当然,这些在沈既明看来也不过是顺手而为之。而李龙城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后来六亲不认的模样,这孩子在成长为李大将军以前,也曾真心唤过他十九殿下。
幻境里李龙城和他说的话,沈既明不得不承认,那都是他想过的。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初时以为是彼此的救赎,临死了才知道,他才是那道劫。
也不知道李龙城驾崩以后是飞升成神还是转世投胎,总之这人一定恨不得喝十八碗孟婆汤把他沈既明忘了,省得心烦。
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仍然走不出前尘,杀了李龙城全族还怀揣着人家效忠自己的春秋大梦,沈既明啊沈既明。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哪里是心智坚定不为幻象迷惑,他只不过是清楚,想念这二字在他与李龙城之间根本沾不上边。
第12章
正逢深夜,洞穴外雷奔云谲,电闪雷鸣。而山洞内的二人各怀心事,神情一个赛一个地凝重,仿佛外界的风雨飘摇与他们无关。
思绪纷乱时,一声细微的异动使二人同时回神。羲翎先一步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向洞口看去,沈既明也站起身,作出防备的姿态。
“来了。”
倾盆暴雨也无法掩盖的血腥气在整个洞口开来,映着惨白的雷光,沈既明模糊看见一个兽类的影子伫立在洞前,其双耳尖耸,身后拖有长尾,身上的皮毛已然湿透。
沈既明自知不可贸然上前,只好静观其变。而这野兽似乎也没有立即发动攻击的意思,只是缓缓吐息着。
耳畔响起全然陌生的声音:“有趣。”
沈既明虽猜过灵兽与普通动物不同,可这也是头一回见识能口吐人言的兽类,心中难免稀奇:“是你在说话?”
洞口处的野兽一动也不动。
声音再度响起:“原想着杀了一个就能交差,没想到两个一起送上门来。”
这一回倒是可以确定,来者绝非善茬。沈既明眉头紧锁:“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我要谁的命,何须什么冤仇?”那声音嗤笑道:“不过,你若非要寻个理由,也不是没有。你偷活这一百来年,过得舒服吗?沈家人视天下万民如草芥,你们才是最该下无间地狱的那一个,谁知苍天无眼,就你也配成飞升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