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飞升了(22)
沈既明无法从幻境里清醒,也做不到伤害幻境半分,已然凶多吉少。
想通此节,沈既明竟松了一口气,思绪也清明了许多。只这一瞬的功夫,他模糊地听闻有人唤他的姓名。
“沈既明。”
这怕是新的幻觉吧,沈既明记得人之将死时,过往遇见的人,经历的事都会一一浮现,被称之为人生走马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许是羲翎,说起来他这一生得以见过羲翎,也算得上死而无憾。如果可以选,他不想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能死在羲翎怀里就不错,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的想法可称得上是大不敬了,也不知肖想上位神仙是什么罪名,会不会影响到下辈子投胎什么的,不管了,左了再差也差不过这一生就是。
“沈既明!”
心头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沈既明缓了缓神,不敢相信似的回应道:“仙长?”
“幻境内不得久留,你尽快清醒。”
说得倒是简单,他也知道待在这鬼地方不是长久之计,可他连利刃刮骨的法子都试过了,幻境还是不见破碎的迹象。
“仙长,我怕是醒不过来了。”
羲翎沉默下来,没有回应。
死到临头有熟人身旁有作伴,黄泉路上想必也不会孤单。沈既明继续道:“仙长,你我相识不过几日,却因为我一己私念将你拉进这桩事里来,是我对不住你。但是这妖物实力不俗,连仙长的神体都不能庇佑,恐怕香粉的作用也会大打折扣,还请仙长去救村民们一命。”
这是沈既明第二回 死了,不过交待遗言还是头一回,他胡乱思索一通,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从何下口。何况羲翎与他又非至交,也不好太麻烦人家,只好捡些重要的:“凡人本就遭受轮回之苦,活着时就别难为他们了,人间动乱遭殃的只有百姓,还求仙长保李氏江山百年无虞。”
沉冷的声线重新响起:“你倒有心思说这些。”
沈既明一听,大喜过望:“原来仙长你在听啊,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遗愿,真的是最后一个!我在一重天种了一棵梅树,梅树自修仙识,化出一个仙童叫绿萼。仙长若不嫌弃可否将他带在身边教养,若他能得仙长照拂我死也死得安心了——!”
他这旁喊得壮烈,羲翎的反应依旧冷淡,只道:“抓紧我。”
沈既明不解其意,抓紧?往哪里抓紧?羲翎难道也进来了?
他下意识张开尚能活动的右臂,向前伸去,竟真被他触到一只骨骼匀称的手,染着山泉般的凉意。
刹那间,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从混沌中抽离出来,令人窒息的拉扯感席卷全身,五脏六腑好似被牛车碾过一样难受。饶是沈既明这般忍痛忍惯了的也忍不住挤出几句闷哼。
身体上的不适远没有对欲望的不舍来得痛苦,在抽身的一瞬,沈既明忍不住要触碰濒临破碎幻象,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离开这里,往后漫长余生里他再也见不到这些曾鲜活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这种事不能细想,既已知晓往事不过云烟,再劳心费神也不过徒增伤感。可沈既明本就是一身的冤孽,拿得起由他,若要轻易地放下,他那被狗啃过的良心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甚至未曾察觉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的念头,若他真的死在这里未尝不是好事,羲翎仙长心善,待他死后真的会帮李龙城的后人守住江山也说不定。
他没能碰到少年李龙城,先皇,母妃,兄长,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明,沈既明定睛一看,手里抓着的不是幻象的衣角,而是雪一般的一截发尾。
沈既明所认识的天生华发的人就那么一个,发尾的主人不作他想。他惊魂未定,甚至将几缕发丝放在指间捻了捻,终于可以确认自己从幻境中脱身了。此刻他枕在羲翎的大腿上,身上盖着貂裘披风,羲翎的发丝柔顺地垂下,轻刮他的脸。沈既明来不及心猿意马,脱口而出:“羊有失蹄啊,仙长。”
羲翎一贯冷静的神色难得有些许担忧,他竟认真地思索起自己的错处,歉然道:“抱歉,是我轻敌。”
沈既明身上一僵,手脚并用地从美人膝上爬起来,着急道:“仙长切莫自责,是我实力不济才给了妖邪可乘之机。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刚刚只是无心之言,没有责怪仙长的意思。若非仙长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里面了也说不定。我……”
激动之下拉扯了左肩处,沈既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无法自控地向前倒去,一头扎进羲翎胸口上。他还来不及窘迫,谁料羲翎比他还夸张。他发觉沈既明肩上有不妥,手上施力,本就不修身的衣料被轻易地拉脱。沈既明肩上一凉,锁骨处一片重伤后的淤青完整地暴露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