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凰记(21)
云诏终于开了口,道:“你喝了酒?”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没喝酒,我现在很清醒。就是因为我很清醒,所以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徐夫人真的没有告诉我关于那块石头的事。除此之外,我能确定的是,那块石头,真的很危险。我不知道你此次前来,是调查这块石头,还是找这块石头,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徐夫人让我远离与这石头有关的一切事宜,如今,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我今晚明明没有喝酒,却跟醉了一般,话张口就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但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结束了,你再也不必像今晚这样来帮我,博我信任。”
“你利用我,我不怪你,我与司阙不同,看得开,也放得下。但你我都是明白人,索性就此了结,再无瓜葛。”
马车很是应景,此时恰好停了下来。
我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回身道:“有劳今晚相助。时日方长,后会有期。”
云诏没有回答。
车身未做停留,伴随着月色的清辉,驶向前方的夜色里。
我在原地站了半晌,只觉得心情愈发不好,叹道这世间的一切,终究是利用二字,最使人心寒。顿觉累的全身乏力,转身就回去了。
☆、第17章
一进院门,就看见阿樱坐在石凳上,抱着一盆花,就着房顶不甚明亮的灯笼耐心地修建花枝。
阿樱这姑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花草不离手。
看见我回来了,阿樱伸了个懒腰,道:“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我以为都睡了,没想到阿樱还在,不由得好奇道:“你怎么还没睡?”
“姑娘你都还没回来,我怎么会睡?”
原本的睡意也没了,我直接坐在阿樱的一旁,看着她修剪这些花花草草。
阿樱进屋给我烧了一壶热茶,端给我。我倒了一杯热茶,看着杯里的茶叶上下浮沉,一时失了神。
“姑娘今日可是遇到了烦心的事?”
我摇了摇头,道:“阿樱,你来帝宫多少年了?”
阿樱一边剪花枝,一边摇摇头说:“记不得了。”
“不记得?那你的父母现在在哪里?”我看阿樱的年纪最少也有两百来岁,这种事情怎会不记得?
阿樱的眼神更是迷惑:“我不知道,我好像很小就在这里,我不记得我的父母了。我的脑子一直都有点乱,现在都不怎么记得原来发生的事了。”
我皱眉望着阿樱,这都不记得,难道阿樱失过忆?
“阿樱,你过来一下。”
阿樱很听话地放下了花盆,走了过来。我拉住阿樱的手,捏了一个口诀,阿樱登时头痛起来。
看来没错了,阿樱的确是失过忆。
我放开了阿樱的手,阿樱的眼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摇了摇头,似还是有点头痛。
“你现在可想起了什么?”
阿樱摇了摇头,道:“我头有点痛,隐隐约约看到了许多画面,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摸了摸阿樱的头,不知这姑娘的失忆是自己不小心,还是别人有心所致。好在我还需在这帝宫待几日,这几日慢慢来,治好阿樱的失忆,也不算难事。
“阿樱,今日别再摆弄这些花草了,你快去休息一番,看看明日能不能想起一些事来。”
“好,那我就先去休息了。姑娘也进去吧,外面风大,别再染了风寒。”
“嗯。”
眼看着阿樱进了屋,我也放下了杯子,进屋睡了。
接下来的几日,难得清闲起来。司阙自那日一别,不知是打击甚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再也没来过。我整日就将精力放在阿樱身上,时而自己挑了一些药材,下厨为阿樱煎药,倒真快成一个大夫了。
但随着治疗的推进,我却愈发觉得情况不对。
按理说,照我的法子,阿樱每日的情况应是渐渐好转才对,不知为什么,阿樱的恢复情况却似一直在原地打转。昨日想起来的一些事情,今日就忘记了,这倒让我惶恐了一阵,以为是我学术不精,用错了法子,仔细研究了好一阵,才确认自己的法子无误。
那阿樱的情况可就当真是怪异了。
难不成是有人在阻碍阿樱的恢复过程?
想至此,我把从天机阁带来的古籍拿了出来,准备细细研究一番,没料到消失已久的司阙突然上门拜访了,我只好先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司阙坐在椅子上,脸色已是好了许多,一看见我,就嚷嚷着要喝我煮的茶。
多亏司阙,我活了几百年,竟不知道我原是个会煮茶的。
“你那么多随从,就没一个会煮茶的?”我白了他一眼,唤来阿樱去煮一壶茶。
司阙耸肩,没说什么。
“那日我叫你去谢斌的屋子看一看,其实并无恶意。”原想着这件事一笔带过,思考一晌,我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想开了,我放不下的,是过去那个视我为己出的林叔,绝不是现在这个杀人灭口的林叔。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过去的那个林叔已经不在了,要我认清现实,不要自己为难自己?”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暗道我最后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心血来潮,为何云诏和司阙都生生地解读出如此深奥的含义,把我的形象当真是营造的高深莫测。
其实我这个人,没那么复杂的。
“我已经看开了,这世上,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我不能以自己的要求,来看待任何一个人。哪怕林叔已经叛变,我也不能怪他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可是,我不相信的是,一个人的秉性,能简单地说变就变,我会好好查清楚这件事,算是给自己,也算是给林叔一个交代。”
司阙淡淡地笑着,脸上已有几分释然。
司阙这几日,仿佛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在摔了一跤后,开始警觉起来,学会了一边探路,一边行走。我当然不是希望他变得圆滑世故,我只是希望他能走出他父皇为他营造的温馨世界,领略一番世道苦楚的滋味。
阿樱端着茶壶走了进来,为我和司阙各沏了一杯茶,清新的茶汽里蕴着花的芬香,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司阙端起茶杯皱了一下眉,只是闻了一番就放下了,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待阿樱走了出去,我才打趣他,道:“莫不是因茶不是我煮的,你连喝一口赏个面都不肯?阿樱煮的茶可不差。”
司阙没理我,又端起茶杯闻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看着司阙奇怪的表情,我不禁好奇,问道:“为何你一直在闻此茶?”
司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缓缓道:“因为这茶,好像有问题。”
☆、第18章
“我不确定,可是我在这茶里的确是闻到了依罗花的香味。你可知道依罗花?”
我点点头,依罗花我自然是知道,只是这花长在极寒之地,我不曾见过,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依罗花的香味为何。《九方志》里有一部分专门记载这天地间的奇花异草,其中就有依罗花。我记得当初看这本书时,依罗花是被归在“迷魂”这一类花草中。
书中所绘的依罗花,形似喇叭,边缘稍微向外卷曲,花身倾斜,花色如血,看外表实在是不觉甚奇。
司阙突然一拍脑门,道:“不对,我在你这里见过依罗花。你可还记得岳冕给你送信那日,我要走的时候,我在一个侍女的手上看见过这花,当时我就准备给你说来着,可你当时心情不好,我也就没说。后来事情一多,我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这里?”我想了一番,这么说来,我好像真的在哪里瞧见过这花。
依罗花花色鲜艳,我的确......等等,阿樱昨夜手里捧着的,好像就有依罗花!
我开始慢慢回忆起一些细枝末节,我装病的时候,阿樱说要为我去去病态,就往花瓶里插了一束花,现在想来,那束花,好像也是依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