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凰记(12)
我是真的觉得,我这几百年来树立起来的形象,这几天算是毁完了。一想到刚才云诏面不改色地和我商量,我还振振有词地同他理论,实在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忍住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支走了阿樱,自己一个人爬上了床,拿被子把整个人捂住,在被窝里严肃地自我反省了半个时辰。我决定了,以后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打死我我都不会随便引渡了。实在不行的话,那也得是我引渡别人,像那天的情况,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的。
自我反省完了,我开始盘算起明天的说辞。
徐夫人让我小心行事,就说明这灵族帝宫之内肯定有不少猫腻。我开始回想起那日我引渡完了之后的细枝末节,只记得醒来后,第一个同我讲话的是岳冕。我开始回想起他讲的第一句话。
“唐姑娘,病因你可查出来了?”
对,就是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我感觉不对劲。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问的是徐夫人的现况怎么样,或者有没有救好徐夫人的法子,而不是很着急地问原因。这就说明,相比于徐夫人的身体状况,岳冕更关心的是导致徐夫人成这样的原因。
这明显不合逻辑啊。从始至终,岳冕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他十分关心徐夫人的安危,甚至不辞辛劳从各处搜罗大夫......
等等,说起大夫,我仔细想了一下,那日在偏殿里的人,似乎没几个专门来治病的?包括那几个身怀异宝、穿金戴银的纨绔子弟,云诏就更不用说了,都不算是大夫,只能算是身怀绝技的异人。
我又想起来徐夫人疯癫时,一直喊着是“石头”害了她,岳冕又很着急地想要知道徐夫人的病因。
照这样说,岳冕根本不关心徐夫人的安危,却召集了许多有本领的人前来,只有一个原因。
岳冕对害死徐夫人的那个“石头”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我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果真如徐夫人所说,在这灵族的高墙庭院之内,不知埋了多少阴谋。岳冕如此大张旗鼓地想要知道那什么“石头”的秘密,就代表灵族族长这老头也是同样的不怀好意,搞不好灵族早已设好了圈套,现在所有的人就在等着我往里面跳。
有点头疼,我该怎么办?徐夫人早就叮嘱过我,但凡碰到与那石头有关的事情,我就得走得远远的。可如今,我若是完全隐瞒了徐夫人对我说的话,必定会被他们察觉,从此以后,再想获得他们的信任可就难了。
毕竟我答应过,要将岳启明这小娃娃给带出帝宫的。几日之前的情形我还记得,失去了母亲,又得不到父亲的宠爱,连侍卫都可以随意拖拽,岳启明虽为皇子,但母亲身份低微,日子也是极为难过。若是他在这帝宫出了什么意外,我还真的是过意不去。
想了想岳启明这小娃娃一片灰暗的未来,我决定还是冒险一把。既然灵族上下都在演戏,那我也就继续演下去,当一个心知肚明的傻子,且将这几日应付过去了,再找机会把岳启明给送出宫去。
只是这次,我准备把事情和岳冕挑明了,我想听一下他怎么来解释这一系列事件。自从把我请过来之后,他就一直三缄其口。如今,我需要他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远万里请我前来的理由。
下定决心之后,我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狠下了心淌这趟浑水的我虽很无奈,但这却是必要之举,迷迷糊糊中我头脑里闪现了很多事情,乱糟糟的。朦胧中忘了自己已经睡了三天的事实,再次昏沉地睡去。
☆、第9章
第二天午时,阿樱从外面给我捎了一大束花进来。我本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可阿樱坚持说这花香气颇为清新,能去去我的病态。
病态?我看了看自己,不就是睡了三天,有这么颓废吗?不过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阿樱这个呆头好骗,岳冕可是不好蒙骗的,我得把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做足了,否则叫他看出了端倪。
想至此,我对阿樱说:“你把你今天早上端给我的药拿来,嗯,不够,给我端三碗,最好是刚刚熬好而且味道很大的那种,越浓越好。”
阿樱一脸惊讶:“姑娘,你早上不是说你再也不想闻到这些药了吗还把碗都给扔了。”
我:“......没事,我就是想明白了,我觉得我这个情况还是需要吃药的。”
“是吗?阿樱一脸疑惑,嘴里嘟囔着出去了。
于是,当岳冕一行人进来时,就看见我面容憔悴,疲倦地靠在满是药碗的桌上,屋子里浓郁的药物气味让一行人都皱了皱眉。果不其然,这招还是管用的,岳冕一行人看见如此光景也不好问我太多。
我压低嗓音,将徐夫人的现状同他们解释了一番。徐夫人现在的状态我也是束手无策,除非找到那失散的一魂,否则徐夫人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让人欣慰的是那不明身份的女子魂魄已除,至少徐夫人的性命无虞。接着把徐夫人对我说的话大概地复述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徐夫人让我把岳启明弄出帝宫的嘱咐。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岳冕对我讲的话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只是在听到徐夫人让我远离那“石头”时眉头皱了皱,随后一直面色平静地听我讲完。不只是他,岳凌也是同样的神态自若。
这对兄妹还真是,连面部表情都是高度一致,一致的让人挑不出瑕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兄妹。
几句简单的叮嘱问候之后,他们一行人就准备起身告辞。我见状拦住了起身欲走的岳冕。
“岳冕少主请留步,我还有几件事想同岳冕少主请教。”
岳凌瞥了岳冕一眼,岳冕点了点头,岳凌颔首顿了一会儿,就带着一行人走了,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同岳冕对桌而坐,给岳冕倒了一杯茶,氤氲的茶汽腾起,坐在对面的岳冕在茶汽里的面目轮廓不甚分明。
我先开了口:“岳冕少主,自从我来了这帝宫之后,少主一直颇为繁忙,我也一直没有机会问少主。如今,徐夫人的危急暂时解除了,少主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请我来这帝宫了吧。”
岳冕端起茶杯,淡淡地笑了笑:“是我思虑不周,把姑娘请来这么久都不曾向姑娘解释。想必姑娘这几日在帝宫中也有些惶恐吧。”
我回以礼貌地一笑。
惶恐?你还知道惶恐?这偌大的帝宫之内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除了司阙这个不怎么带脑子的人可以信任外,几乎没有人是值得我信任的,还有各种叫人理不清思绪的秘密,你说我该不该惶恐?
虽然岳冕这厮的明知故问让我气愤不已,但我还是保持着生病女子应有的矜持,尽力挤出一个微笑来面对他。
我咬紧了唇:“愿闻其详。”
岳冕放下了茶杯,挑眉道:“实不相瞒,灵族上下确有一事需要唐姑娘帮忙,只是还没来得及向姑娘说起。”
“只是这事还不能公布于天下,我们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望唐姑娘理解。既然姑娘问起了,我也没有不说的道理,只是希望姑娘听完之后能保密。”
“那是自然。”我摊了摊手。
“这些年来,我族虽看起来和谐,周边地方却也是不太平,族中几位颇具分量的长老也是各怀心思,父皇不得不极为小心地处理族中事务。好在我大哥在外助父皇清理战事纷端,我在帝宫内助父皇处理族内事务,这么久以来也还是相安无事。可数月之前,一直在外巡视战事的大哥突然间失踪了,父皇为此日夜忧心不已,派遣了众人去寻,却依旧没有大哥的音讯。想我灵族在这四海之内的实力不容小觑,大哥让别人劫走的可能性实在是低,父皇一怒之下急火攻心,从此卧病在榻。”
岳冕望了望我,继续道:“幸亏这帝宫之内还有我和小妹岳凌一手操持,才不至于乱了方寸。那一帮蠢蠢欲动的长老不怀好意,我们不得不压下了父皇病重的消息,以免他们借机蛊惑人心,挑拨内乱。但这么瞒下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只有父皇的病痊愈了才能打消他们的野心。大哥尚未找到,父皇又卧病在床,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所有之前才没有向姑娘透露,还请姑娘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