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落(9)
宝蒂看了眼夏至礼,没说什么,只筷子动得快了些。不一会儿也起身道,我吃好了,大家慢用。
夏小妹望着人走远,奇怪道,怎么今天嫂子吃这么快。二姐边舀汤边回,你哥有情况了,大姐闻言停了筷子,望着二姐,二姐又望着正低头吃饭的丈夫道:我弟开新店了?还是帮女的开店?
夏二丈夫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划饭,听桌上不见动静,抬头见人都不吃饭,望着自己,只好放下碗抬头,道:「我哪儿知道。你也知道我,经常出去进面料,这不刚回来几天,昨儿才去店里盘货,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姐啐了一口,转头把今天下午牌桌听来的事,告诉其他人,小妹听得一惊一乍,大姐先是微微皱眉,随即面色淡淡道,不要张扬,真有什么,至礼会说的,你要是和宝蒂再出去打牌,别人要说什么,你只推不知道,宝蒂要是多想,劝劝她,让她别想,好好守着至礼就成。
小妹听得不忿,大姐你怎么这样,还没说完,就被大姐一个眼神止住了嘴。
这边桌上气氛严肃,那边房中倒是没动静。
夏至礼靠在床头,闲闲翻看手中杂志,宝蒂端着茶坐下,递给他,瞥了眼杂志,见上面都是不认识的外国字,还有各种女装。
「这是什么?怪好看的。」
「法国杂志」
「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朋友给的,说看看外国流行穿什么,店里可以做一两套放着。」
「有太太小姐会穿吗?」
「多呢,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正流行这个。」
说完,夏至礼坐起身,把杂志合起来放到一边,脱下大衣递给宝蒂,开始换睡衣。
宝蒂接过,欲言又止,只起身把大衣放到要洗的衣服上,末了掏掏兜,防止洗到什么字条、支票之类,哪知碰到一团丝滑软凉的东西,摸出来一瞧,是块印花手帕,图案是群外国小人手拉手跳舞。
夏至礼刚要躺下,就听到宝蒂道:
「帕子谁给你的?」
夏至礼侧身,探头朝外间望了望,哦了一声,道:
「朋友给的,就是王昇他堂妹,今天正好一块吃饭,我吃完想擦嘴,一掏兜没有,人就把她的先给我,明儿洗好了我还还给她。」
宝蒂原想夫妻两个好久没一块困觉了,之前已关了灯,改点蜡烛,现在捏着手帕,一动不动,夏至礼看不清宝蒂脸色,只看人站那儿不动,奇怪道:
「上床呀,明儿早我还要早点去铺子忙呢,快睡吧。」
「不是去咱家铺子吧,是去王昇堂妹的铺子吧,给你杂志的也是她吧?」
略高的嗓音听得夏至礼皱眉,起身坐在床沿,
「你喊什么,对,是她,我忘跟你讲了,这怎么了?有什么好叫的。」
宝蒂走过来,站在床不远处的罗汉榻那儿,直望着夏至礼双眼,幽幽道:
「铺子也是你给开的吧?你为什么帮她开店,怎么都不和我说声。听人说店里你俩聊得开心,你还忙前忙后,怎么,在自家铺子当老板,倒跑到别人那儿当小去了。」
夏至礼听得皱眉,不悦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讲话了,还有,你这都哪听来的话。」
宝蒂见人不正面回答,更加幽怨:
「现在饭都一块吃了,今天给你帕子,明天怕不是连人都要给你——这铺子到底怎么回事!」
末了激动得声音又高了些,带得一旁柜子上的烛火都跟着一荡。
宝蒂此刻脑中想着自己父母,想着他们也曾为这事吵个不停,原以为自己嫁了人,不会重蹈覆辙,哪知没过多久也是如此,越想越气闷不甘,脸在烛光照射下,阴晴不定,竟有几分狰狞。
夏至礼瞧见也跟着恼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过帮人把店搭起来,哪儿有什么闲工夫闲聊,今天给人招到裁缝就了了,她请我吃饭谢谢我。你平日在家当太太,真是闲得脑子坏掉,什么胡话都说的出!人家女人开店也没见像你这么多事,原也不指望你帮我,现在还来这一出,真是没法和你说话!」
说完也不理宝蒂,自个上床,被子一罩就睡起来。宝蒂兜头兜脸听那么一段话,想反驳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待想好怎么说,床上人都匀称的呼吸声都响起,一时宝蒂憋闷地只好噗地吹掉蜡烛撒气,跨过夏至礼,缩到里面朝墙睡了。
后来的日子,夏至礼有回家早,有回家迟,宝蒂想和人再说说那事,结果每次开头没讲几句,都被夏至礼堵回去,生意人的嘴,宝蒂再修炼十年也比不上。
夏至礼那边因生意往来,也时常要和王仪薇接触,对方的见识谈吐做派,无一不比他见过的闺中小姐要高一大截,加之性格爽利,很是对夏至礼胃口,渐渐两人也不似当初那般守礼,有时借着谈生意的借口,就在王仪薇的办公室,锁上门,二人亲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