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落(8)
宝蒂收拾好上床,问舞会好不好玩,夏至礼声音粘稠:
「下次带你去。」
宝蒂想想,又开口问王昇表妹什么样,结果半天得不到回应,再要问,就听得沉沉的呼吸声传来。只好笑着,帮夏至礼把蒙住口鼻的被子,往下拉拉,自己转身拉灯,也睡了。
后来某天,夏至礼在铺子里,又见到王仪薇,正陪着一位年长女人挑布料。见到夏至礼,高兴地打了招呼,夏至礼过去招待,原是陪母亲预备过年新衣的面料。
闲谈中得知,原来王仪薇算同行,自幼被送到法国留学,学服装设计与经济。年初才回国,在上海待了段时间,才回家,最近打算开自己的时装店。
二人闲聊时,妇人东西已买好,唤司机进来搬上车,王仪薇便和夏至礼打声招呼离开。
那阵,夏至礼越发忙碌起来。宝蒂在家常是等不到人,待到起夜,才发现人已睡在身边。有时想讲些什么,夏至礼总是面色倦怠,宝蒂心疼怕打扰,便也不怎么拿话去烦他,只更尽心照顾。
这天,宝蒂刚送夏至礼出门,回房拿起绷子,给夏至礼绣手帕,前几天从大衣兜里掏出的那条,都抽了丝,还沾上些污迹,便想给他做条新的。
缝了没一会儿,门一响,二姐闪身进来,见宝蒂缝东西,眉一皱:「又坐着熬神呢」,随即一拍宝蒂后背,挤眼道,「走,摸牌去,今天帮我把上次李太太赢我的大元,都弄回来!」
拉起宝蒂就往外走,宝蒂急忙忙把帕子放好,趔趄着出了门。
黑方盘里,放着七八只豆绿小碗,有的空了,有的盛着绿豆汤、豌豆黄、红豆汤元宵。
带着玉镯子的手伸过来,端了一碗,拿小勺匆匆划了两口,又拿起帕子擦擦嘴角,笑道:「饱了饱了,让我再好好杀一局,夏太太,手气很好嘛!放过我们呀!」
闻言,本要丢出一只牌的宝蒂,顿了顿,收回,又换了一只丢出去。
「哎呀,我胡了!哈哈哈哈,拿钱拿钱!」
玉镯子手兴奋地把牌一推,轻轻扣扣桌面。其余人摸了几枚银元往这人面前一放。
「宝蒂,你喂李太太牌呀!她是你谁么,我才是你二姐呀!小东西!」
夏二姐伸出手指,隔空嗔着点了点对坐的宝蒂。
四双手哗哗洗牌,李太太扭头笑道:
「哎呀不要怪你弟媳,是你自己不争气么!」
宝蒂赧然笑笑,二姐边搭城墙,边道:
「好了好了,那这局我可不客气了啊,再输至礼下个月不给我钱了。」
李太太眼观牌桌,随口道:
「你们夏家都开第二间铺子了,还怕没钱么?夏二,你太抠了呀!」
宝蒂闻言一愣,二姐奇道:
「什么第二间铺子,我怎么不知道?」
李太太放好最后一张牌,抬眼:
「就是中央银行旁边那家呀,哎呦市口又好,店里衣服又新,我看生意马上比你们老铺子还强呢!」
二姐扭头问宝蒂:
「宝蒂,至礼跟你说过这铺子吗?」
宝蒂茫然摇头:
「他没说,他很忙的。」
二姐于是气定神闲道:
「老李,你看错了,至礼他要开铺子,不对我说,也不可能不对他老婆说呀。」
一旁的张太太丢出一张牌,附声道:
「我看也不是开了间新铺子,倒像是——」
还没说完,李太太觉得被拂了面子,抢过话口道:
「不会呀,我这几天去,都看到他在店里呀,忙进忙出,不是他的店他在那儿干什么!」
张太太看了眼宝蒂,宝蒂对上那视线,张太太又别开眼,宝蒂突地感觉心口一悬,只听张太太吞吞吐吐道:
「我看你二弟像帮忙的,那个女的才是老板,忙前忙后,还问夏至礼辛苦了,多亏了他这店才能开起来。」
闻言,二姐迅速撇了眼宝蒂,不动声色道:
「哦,我就说嘛,至礼开了店怎么可能不跟我们讲,好了好了,摸牌抹牌,老李,这局你可别想了!我是要压你的!」
「哎呀女人压女人,夏二,你喜欢这个呀!」李太太摸了张牌,挤挤眼。
说罢,一时众人哄笑,二姐笑着拍打李太太,没人注意到宝蒂笑得勉强,脸色苍白。
宝蒂压根没听清二姐说什么,张太太讲完后,宝蒂蓦地想起那天夏至衣服上浓烈的香味,后来味道倒是没了,但最近夏至礼每□□服新的,简直像穿出去,就换一件衣服,回来才穿上出门那身一样。
那天二姐手气好,傍晚快开晚饭时,才依依不舍从牌桌起身,笑呵呵与众人打过招呼,就带着宝蒂回家。
到家刚好晚饭上桌,宝蒂赶忙回房换身衣服就出来吃饭,坐下来时,正好夏至礼也回来,大姐招呼吃饭,夏至礼摇摇头,笑说吃过了,你们吃,我先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