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小狗(4)
岸小真摇摇头,她说:
“没事,不记得也没事。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十字小姐。答应我,等我长大。给我个机会,让我来好好照顾你。这样,你就不用再这么拼命地去当个大人了。”
沈石渍听见自己在笑,好像在笑她的幼稚。一切变得愈来愈模糊,黑暗又重新回到她的世界。
她听见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可我已经长大了。”
还有十七岁的岸小真轻轻说出的这一句话:
“那就在我面前当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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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沈石渍是被电话吵醒的。
很显然睡眠时间也被包括在了工作时间中,这算是属于现代社畜的一项默认规则。而沈石渍早已经不及当年——那么张扬高傲、觉得单靠自己就能摆平一切,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自己了。
醒来后她一边回着消息,打了两个很短的电话,再匆匆跑去洗漱、把昨晚下班后随手扔进去的脏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再扔进烘干机里——希望没什么怪味吧,这几天的司水下雨频繁,沈石渍住着的公寓有些老旧,总能闻到些潮湿的霉味。
琐事完毕,早晨这才刚刚开始。沈石渍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今天虽然是周六,但刚才打来的电话很显然需要她立刻前往公司——听说是策划案里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必须要她这个提出者来重新梳理一遍。
她很快地往嘴里送进半个鸡蛋,另一只手夹了下睫毛,再在化妆包里找出一只常用的口红。沈石渍化妆总是很快,毕竟她底子很好,化妆更多的只是为了掩饰疲容。
吃完早饭化完妆,再把最后一条要交代的微信发出去,沈石渍喝干净最后一滴咖啡,当她站起来时却顿觉一阵晕眩。
她跌跌撞撞地扶好墙壁,脚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咔哒”一声。
沈石渍愣了下,她低头,看见啤酒罐骨碌碌滚了出来。
说起来,昨天她也喝到了好晚。
哪怕是现在,喝酒这坏习惯也仍然留在了沈石渍身上。她很想戒掉,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的她有太多事需要靠酒精来麻痹了。
虽然喝太多酒的其中一个坏处就是会做很多很多梦——偶尔也会记起来一些,她故意忘掉的东西。
沈石渍站稳后渐渐恢复了过来,她走到玄关换鞋,再披上西装外套。
最后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照了下玄关的镜子——三十岁的沈石渍在精心打理后也还算能看嘛?褪去当年锐意的沈石渍再也不会高看自己的一切,所以她只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似的笑笑。
她开了门,阵阵雨丝打在自己手背。
“伞——啊,真是。”
沈石渍正要回去拿伞,却突然想起自己把伞落在了公司。这个点打车估计要等好久,平时她都是坐地铁去公司的。
她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心想沈石渍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一把伞常用另一把伞备用,你怎么能把这两把伞都落在公司?
是老了吧。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沈石渍的备忘录里有一长串列表,提示着她最近在日常生活里要做的事项。把伞拿回家就是其中一个,然而她忙得早就把那列表抛之脑后。
正当她一边埋怨自己一边考虑自己跑向地铁的路途上会淋多少雨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门开的声音。506室,是沈石渍的隔壁。
就在这时,沈石渍才迟迟想起自己那串列表上的一条:拜访新邻居。
就在前段时间,搬家卡车送来很多纸箱和行李堆积在她隔壁,但那段时间正好是沈石渍手上一个方案的收尾阶段,她几乎天天都住在公司,所以只是知道有这么个新邻居,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尽管现代人已经很少对同一栋楼里的邻居表示亲近了,但鉴于沈石渍常常一个人喝闷酒,她怕自己醉了以后胡作非为——所以她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必要去拜访下这位新邻居,请他对自己宽容一些。
于是她深吸口气,换上笑容,转身之时她首先看见的就是长柄雨伞的伞头抵在地面,眼神一边顺着伞身往上,沈石渍一边心想这年头好少有人用长柄雨伞了。是那种不怕麻烦的人么?她看见宽松的米色长裤之上是同样宽松的灰色卫衣,要撑起这种宽松组合显然需要的是衣架子般的身材——就像新邻居这样。
再往上沈石渍就需要抬起下巴了——新邻居好高。啊,长发,刚刚及肩。是个女孩啊。她细软的长发没有烫过,是很清爽的直发。
当沈石渍彻底扬起脸庞,望向那位新邻居时,她察觉到那人忽然把自己的手缩回袖口,熟悉的小动作,但那张干净俊俏的脸庞竟让沈石渍突然感到一丝距离感——那是因为相差太大而自然产生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