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13)
太痛啦。再不能叫喊的话,眼泪就忍不住啦。
为什么我这样孤独呢。
.
所学越来越多,会的越来越多,对高考我从未抱有恐惧,但似乎每个老师都做不到我这样从容。
莫名其妙的严厉。
莫名其妙的责骂。
更年期吗?(笑)
没有人说我,但一字一句都被加在同学们的身上。那是我的同学。
我的。
是我的。
听不见谩骂指责的声音,但清楚地知道有人想要从我手里夺走什么。
我看见时间流动,我看见世界变成碎片。这一片是我的良知,那一片是我的同学,它们随着我踏步而飘移,浮动着避让我前进的路线。
谩骂,嘲讽,冷漠。歧视。
我喜欢同性,我过于看重世人对我的看法,我将所有人看作自己来珍重地对待。于是我更敏感,更容易受伤。
.
“伤害自己好过伤害他人,伤害死物好过伤害活物,能不伤害就不伤害。”
——别这样。
“伤害自己好过伤害他人……”
我握着石块,一下下地往手臂上砸。
不疼。
不疼。
为什么不疼。
我骂了我珍重的同学,我还吓到了仅仅是一时不守纪律说了话的好女孩。
我为我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情感而羞愧不已。我合该受到惩罚。
变青了,变紫了。有模糊的红色渗出来,皮肤翻卷。
忘白没有再试图阻止我,或者说,她动不了我。无论如何,我毕竟还是主导,她是“潜意识”,而身体动作的决定权在我。
窗台的花一株株枯萎了,只剩下一棵番茄秧,长得人高,艰难地开了两朵金色的五角星,花落后结了小小的指腹大的果子。
我因精神状态异常,在高三结业离校、高二开始暑假补课后长期缺席。
.
学校发了很多习题,摞在桌上,足有尺长。很重。
“大家啊,平时挤一挤时间,多学一点就多拿一分。”
“眼保健□□愿意做就做,我领着大家讲课,你学习好,又不怕落下,做你的呗。”
“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高考,别说一分,零点一分都能决定命运。高考完就解放了,现在亏待身体,以后有成就了也能养回来。”
“我骂你们都是为了你们好,天天拿小刀修理你们这些小树苗,你们以为我愿意啊。”
……事实证明全都是骗人的。
我的身体毁了。
最先是异性的侵犯,然后是亲属的亏待,最后崩溃于学校失格教师们的苛责。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胃病和心脏病不上不下,神经衰弱让我日日夜夜都在头疼,思维愚钝得还不如十岁的孩子。
我比不上过去的我了。
“忘白,怎么办呢?”
——别太难过。你……好好休养,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会考上一流院校,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哈,我不该奢望的。我根本什么都得不到。”
我久久地看着那一摞卷子,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地理卷。一眼扫过,没有一个知识点是我不会的。
“浪费时间。”
我将它撕碎。
试卷散发着油墨的恶臭,纤薄的纸张碎裂时在手中微微颤动,发出脆响。
很美好的手感。
就好像亲手剖开胸膛,看着心脏上的痈疮,一点点将它们刮下来,直到挖干净所有不洁的存在——指缝里鲜血淋漓,而胸腔空荡、白骨森森。
皮,肉,骨。我还有着苦寒中熬出的一幅风骨。可是现在,我想,是时候放下了。
既然已经脏了,惹人生厌了,放任自己堕落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硬挺着满身伤痛高傲地抬着头?
我可以做一个听话的,任人摆布的木偶,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我认命了,我早该死了。
一张又一张,直到试卷变成一地碎末。
理智的弦跟着破碎了。
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事发现场,发进班群,给那些食人骨血的老师看,然后僵硬地缓缓站起来。骨缝间咯咯直响。
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走进厨房,买来的干粮已经在锅里生了一层绿斑,无需打开锅盖就能闻见霉味。
抽出菜刀,清冷的一声“嚓”。
我举起这道凛厉的寒光,对着手腕劈下。
只可惜手中无力,最终也没能留下多大伤口。血腥的气味和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点,恍惚中,我听见忘白的嘶吼。
——你疯了吗!你不能死!
“我不能死……”
——你得活着,你要让他们看看,你活得好好的,她们是错的,她们有罪,你只不过是最无辜的人。你得活着,你别死……
忘白的声音带着哭腔。短暂的,破碎的世界又变回了一个整体。我咬住流血的伤口,然后吮吸。家里没有包扎的东西,堵住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