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记+番外(103)
以前是没机会见识,现在她才发现,郁清歌身上的谜团未免也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让她既跃跃欲试,又有些畏缩胆怯。
短暂的停歇后,哀哀的狗叫声又响了起来,大黄顾不上怀里的小狗,又弓着背要去舔下半身。郁清歌马上收回了手,低声嘱咐她:“去换盆水和毛巾来。”
夏晚木握着水盆边缘,感觉胳膊都开始发软了,她盯着大黄起伏的肚皮看了一眼,不敢相信那里面竟然还装着一只小东西。
但这次出来得很快,也许是之前那只已经把路给走通了,这一只很快就露出了整个头部,黑糊糊一团包在透明粘腻的薄膜里,那拉扯间的弹性看得她头皮发麻。大黄的叫声渐渐变得微弱,有些黄黑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频次收缩挤压,下面那只黑球要掉不掉,卡在口子里进退不能。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眼前开始发黑,但这可怕的画面有种不可言说的吸引力,让她惊惧的同时又挪不开眼。恍惚间她想起郁清歌让她另打盆水来,这才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但那双腿间藏着的小黑球像是在脑子里扎根了似的,她急着要再回去看,忙乱中连热水洒到了手上都没注意。
小黑球被一双纤长好看的手包着毛巾拉了出来,她端着水盆匆忙间赶到,勉强看到了最后一幕:小狗包在一层保鲜膜一样的薄膜里,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滚落在被子上,后面牵扯着一坨深色的不明物体。郁清歌看见这样的画面也依然脸色平静,双手连一丝颤抖也没有,抓着剪子稳稳地将小东西从膜囊里解脱出来。大黄已经瘫着一动不动,一双眼巴巴地盯着托着自己孩子的女人,细细的叫声闷在喉咙里呜呜的,旁人听着有些心酸。
“肉泥和鸡蛋煮好了吗?”郁清歌温柔地用毛巾擦着小狗身上的水渍,侧头看了她一眼:“大狗已经脱力了,要补充点营养。”
夏晚木愣愣地点点头,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瓷碗放在了大黄面前,狗子闻到香味,艰难地坐起身吃了起来。
又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一天,她盯着身旁好似无所不能的人看了一会儿,有心想帮忙又怕坏了事,环顾四周发现只剩下清理的工作。浅色的被面上那团不明物体刺眼的很,她忍着恶心想要拿去丢掉,刚伸出手就被郁清歌制止了。
“那个不要动,等下大黄有力气了会吃掉的。”
她瞪着眼,轻吐了一口气:“吃掉?”
“嗯。”郁清歌分神打量她两眼,弯起唇角语气轻柔地解释:“那是胎衣,吃了有好处,一般大狗生完都会吃掉。”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盯着那东西很新奇地看了两眼,压着嗓子低低感叹一声:“你好像什么都很了解的样子。”
那只还在给小狗擦水的手顿在了空中,一阵难解的沉默后,另一个声音回得有点冷淡。
“碰巧见过而已。”
“是吗。”她凑过去借着摸小狗的功夫,按住了那双手,不依不饶地追问:“在哪里见过,说来听听。”
郁清歌躲着她的眼神,避无可避,最后败下阵来,垂着眼轻轻地叹了一声。
“小时候,在家里看奶奶做过。”
第90章 不易
“你跟奶奶住一起的么?”夏晚木点点头,有些意外,“以前也没听你提过。”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来,确实之前在一起的时候郁清歌从来没有提过家里的事,偶尔涉及到这个话题也是冷淡得很,马上就会把话头引开。她当时不曾多想,但现在看来总显得很可疑。
郁清歌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她还想再问,又觉得此时此刻实在不是一个逼问的好时候,只得按下心中疑惑,专心照顾起狗狗们。
乡下的宅院因为新生命的诞生而热闹了许多,两个小姑娘回来后便围着小狗新奇地转来转去,心都被小东西给萌化了。由于天气实在太冷,哪怕是包在被子里狗子也受不住寒一直在发抖,众人做了好一番商讨,最后决定连狗带被一起移到一楼的卧房里去,于是她和郁清歌的房间里又入住了三位新客人。
忙碌的一天因为突发事件过得更快了,由于大黄营养不良体力不足,郁清歌始终忙忙碌碌的,基本上已经成了小狗们的代理“母亲”。晚上,最后一波喂奶结束后,郁清歌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收好,站起来的时候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去洗一洗上床休息吧,我给你烧好水了。”她不忍,心里某个角落有点痒痒的,一迭声催人去睡觉。本意是想就趁着今晚把白天未竞的问题再问得仔细点,但看某人这样疲惫的样子也没了心思,更别提说清小叶那件事了。
郁清歌点了点头,实在是精力缺缺,没耽搁多久就上床歇着了。她蹲在角落里看了会狗,又坐在床边出了会神,心里总有些烦躁不安,另一道呼吸声像透明的细绳一样勒在脖子里,随着起伏一松一紧,让她憋闷得紧,只想出去透透气。
这想法一生出来就再让人坐不住,她下床把门推开,发现连着客厅本应该是一片黑暗的走廊尽头竟然被照亮了。走出去一看,客厅里宽大的长木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居正鑫孤零零地坐在一旁,嘴里含着的香烟缓缓燃烧着。
“你怎么出来了?”男人吞吐着长长的烟雾,夹着烟的动作十分娴熟自如,“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睡不着,出来晃晃。”她走过去,与人隔着两把椅子坐了下来。冬夜,香烟,看着开朗大方实则心思深沉的男人,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在这场景里体会到一种自然的和谐感,好像他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且早在前一天就应该出现了。
“有心事啊?”居正鑫笑了笑,一脸了然的样子,但那程度拿捏得很恰当,让人不至于产生哪怕是一丁点反感。他冲她摇了摇手里的烟,醇厚的嗓音听起来洒脱得很:“这个,不介意吧?”
她摇了摇头,安静地看他吸烟。
房子里又冷又静,无声的空气加剧了周身的寒意,但烟头一点亮橘色神奇地减缓了低温的威胁。他面前的玻璃杯旁已经掉落了几只烟蒂,旁边的啤酒瓶喝的只剩一小半,雪白的泡沫被关在深色笨重的瓶身里,透显出一种挣扎的美。
男人并未因为她的到来而受到打扰,半眯着眼看起来十分享受,悠闲舒心的神态极具感染力,之前在房间里因为某个人而始终挥之不去的躁动感在此刻突兀地平息了,她在升腾着的呛鼻的烟雾里也慢慢变得心平气和,内心一片澄静。
她和居正鑫算不上有多好的关系,交情仅限于多年前的各种合作,私下里极少碰面,尤其是在那件事发生以后。明明中间有那么一长串的时间从未来往,不知怎么她却觉得仿佛与多年未见的老友坐在一起,心下安然,连带着沉默的气氛与不断飘散的烟雾都显得十分亲切。
——当然这也许是因为曾经发现过彼此相似的“秘密”,基于一种“同道中人”或是“同病相怜”才会产生的亲切。她耐心地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好的时机来弄清心中的疑问。
“你上次背的那些话,是我想的那个人写给你的吗?”
她侧过身子正对着男人坐着,以显示自己对待这次谈话认真严肃的态度,居正鑫斜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很利索地把手里的烟掐灭了。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找我说这个。”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毕竟当年你听到以后也没来找过我,我当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不说话,眼神执着得很,让男人也收了调笑的心思。
“是他写的。”他别开眼,把啤酒瓶倒空,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语气里带点怅然:“除了他,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哪种事?写情书吗?”夏晚木想了想,潜意识里认为情书是学生之间或是旧时代才流行的东西,如今的社会提到谁给谁写情书,尤其还是在圈子里,大概听者都会发笑的吧。
但她笑不出来,卷发正太的单恋太过真诚热烈,对上的又是一个功利心浮于表面的人,处境之艰难过程之痛苦可想而知,更别提已经注定悲惨的结局了。
“我当然不是嘲笑他表现得这么纯情,只是……”居正鑫将杯子顿在桌上,望着浅黄色的酒液眼神专注,“就算是我这种人,收到他的情书也只会觉得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