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记+番外(102)
哗啦的水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直到惊人的热意抚在脸上,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猛然睁开眼,发现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朝她俯下身,手里的热毛巾停在空中,错愕的脸上还残余一点温柔。
“你、你没睡啊?”夏晚木握紧了手,一下子紧张到结巴。
她怔怔地望着那张漂亮的脸上熟悉的眉眼,屏住了呼吸,怕动静稍大就要把这幻象一样的人儿惊走。
夏晚木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热切又依恋的目光,别过头轻咳了两声,颊边控制不住泛起两团红晕:“那个,我看你不太舒服,就让她俩先走了。”说到后面她才意识到正事要紧,收敛了情绪正色道:“你是不是头疼?热毛巾擦一下会好一点。我让小叶带点酸奶回来,不知道有没有的卖,先忍一忍吧。”
“蜂蜜水还喝一点吗?”她很自然地给人擦起了脸,说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直是自己在发言,而床上的人抿着唇,望着她几乎没眨过眼,那眼眸清亮与刚刚大黄的眼神异常相似,安安静静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捏紧了毛巾,顾不上手上裹着的过分的热意,一瞬间心里蠢蠢欲动,满满的全是想要亲吻那双眼的欲望。
“看什么看。”她低低地抱怨一句,用毛巾遮住了那扰人的视线。
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轻轻捏住了她的腕子。郁清歌坐起身,把毛巾扯开随意地往床上一扔,盯着她已经被烫到发红的手满眼心疼。
“不用擦。”清瘦的女人垂着眼,捧着她的手像捧着云朵一样小心又温柔,“我没事。”
她在那蹙起的眉心里读到一点忧愁和忐忑,疑惑间看见郁清歌抬起头,望过来的眼神里写满挣扎:“你……”
那双藏在润唇膏粉嫩表面下苍白的唇微微开合,却在吐出一个字后再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她对这人问不出口的问题有了个大概的猜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装傻还是干脆就顺水推舟说个明白,省得每天都要看见一个暗自憋屈的闷葫芦。
——明明你能有秘密瞒我八年,怎么我稍微逗你两下都吃不住呢。
她默默叹了口气,心道真是仇家易躲,冤家难防。
“我不……”
我不喜欢小叶。
“夏老师,你能出来一下吗?”正在要认输坦白的时候,窗户从外面被叩响,导演的声音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出了点事,你到院子右边角落里来一下。”
“知道了,马上。”她匆忙应了一声,被在人群眼皮子底下“偷情”而产生的极度心虚感驱使着,抽出手急急地走到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压低声音别别扭扭道:“你等我一下,别的事情回来再说。”
床上的人呆呆地坐着,等她消失在门后才颇有些失落地环抱住自己,将下巴磕在膝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89章 接生
夏晚木刚走到客厅便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哀哀的狗叫,那叫声尖利急促,像遭逢了莫大的痛楚。她心头一紧,三两步赶到门口,就见到工作人员们在院子角落里围成了一个圈,站在外围的导演瞥见了她,远远地招了招手。
“怎么了?”
她冲过去急急地问,总导演一声咳嗽,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道。大黄侧躺在院墙角落,昂着头不停叫唤,张开的腿间某个部位正在收缩,被撑得圆圆鼓鼓的洞口有黑色的球状物正随着起伏的腹部一下一下缓慢地往外突。
“大黄……”她被这副画面骇着了,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嘴里无意识地喊了一声。狗子听到这声呼唤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弓着身子去舔下半身,那痛到脱力的样子让人心惊不已。
“它是在生小狗?”夏晚木转头看向了总导演,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有些哑然,不敢置信地感叹道:“怎么可能,它肚子那么平,哪像怀孕的样子……”
她望着大黄瘦到见骨的肋间,再对比了一下那略微鼓起的腹部,一时又觉得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乡下人喂狗很随意,只有剩饭多的时候狗子才能吃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放养状态,营养完全跟不上。至于住宿条件就更不用提了,鸡棚旁边几块转头一垒,铺上一条脏得发黑的毛巾就算是个窝。大黄无力的瘫在砖上,翻起的肚皮蹭满了黑泥和血污,腿间那团黑球始终卡在口子处,半天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狗叫声越发凄凉,夏晚木揪紧了一颗心,因为不知所措而更加急躁起来。
“它怎么叫这么惨,是不是要帮它按下肚子把小狗挤出来啊?”
人到中年已经半秃的导演被她抓着肩膀问到语塞,皱着眉思索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安慰道:“这不是家养的宠物狗,农村的土狗都很野,尤其生孩子的时候因为护崽会更凶,主人不在身边的话建议还是不要接近。”
夏晚木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得这样冷漠,再看周边围着的工作人员们都是一语不发,只顾摆弄着手里的仪器。她咬咬牙,恨不得把那些闪着红光的摄像机给砸了。
“那就这么看着吗?它叫得那么厉害,出事了怎么办?!”
导演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半妥协道:“你看它年纪也挺大了,生小狗肯定有经验的,再观察一下吧。”
说话间,大黄一直在砖面上不安地动来动去,嘴里的呜呜声一刻也没停下来。空中的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了,她恨恨地推了男人一把,转身跑进了屋子。
郁清歌已经下了床,正站在桌边穿外套,那苍白的脸上神情严肃,估计是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大黄怎么了?”
“在生小狗,不停地叫,样子很吓人。”她心乱如麻,打开行李箱翻翻捡捡,抱起几件厚衣服就要往外跑。
郁清歌喊住了她。
“把被子搬过去,太冷了,衣服没有用。”
她定在原地,脑子里迷迷糊糊,面对这种突发事件完全急晕了头。郁清歌也不跟她多解释,只利落地把床上厚沉的被子卷起,抱在怀里吃力地走过来,那双狭长的眼里没有丝毫惊慌,清明到可怕。她为这镇定自若的神态感染,慢慢冷静下来,丢了手里的衣服也过去帮忙,两人抬着被子迅速赶到院子里,大黄躺在砖上,已经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围观的工作人员见了这么大阵仗,纷纷都举着机器很配合地退后两步。她跟着郁清歌清出一片空地,把被子厚厚地铺到了砖头旁。
“去烧水,拿剪刀和一条干净的毛巾,再煮点肉泥和鸡蛋,等下要用。”
正要去挪动狗子的时候,郁清歌拦住了她,沉静的脸上透着不容反驳的威势。
“我帮你……”
“不用,我应付得过来。”
她抓着那只纤细的胳膊,语气有点激动:“它护崽,万一咬人呢?你去烧水,我把它抱过去。”
“它已经疼得没力气了,咬不到的。”郁清歌轻轻推开她的手,忽然朝她笑了笑,眼里温柔得几乎沁出水来,“没事的,你快去吧,动作麻利点。”
她顺着身前传来的力道退到了人群外围,再要上前,郁清歌的手已经摸到了大黄的颈子。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大黄似乎连抬头都费力,又或者很清楚眼前的女人是来帮忙的,总之直到被抱到被窝里躺好为止它都老老实实,只嘴里一直呜呜地叫着,乖巧的样子好不可怜。
她松了口气,转身跑去厨房烧水。可能是被狗子叫得心软,导演吩咐了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来帮忙,几个人挤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准备工作。
院子里的叫声断断续续,等她把水端过去的时候,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狗湿漉漉地蜷缩在已经被弄脏了的被褥上,大黄歪着头,用仅剩的力气一遍遍地舔着怀里的小生命。
血腥气味更浓了,她抽着鼻子,把水盆放在地上。郁清歌听见动静,把手里糊着血色的毛巾浸在盆里,耐心地洗净拧干,给狗子擦起后腿上的血迹来。
丝丝缕缕的红顺着水面迅速扩散开,她望着动作娴熟面不改色的人,心里疑窦丛生——会做饭也许能够归因于从小自力更生的家庭教育或是兴趣爱好什么的,能给狗接生却是不太简单。她想起前两天这人抓鹅脖子时那干净利落的手法,处变不惊的神色,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