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见芳笙喜道:“寒功散尽,我或可做个常人了。”其实心里更喜的是:凰儿终于不用因她稚颜而担忧呷醋了……
芳笙忽又想起一事,起了思虑:“霜儿,你要去看看你父亲么?”
玄霜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他为人太过耿介,我不敢去见他,若他知道义父同意了我和琼妹,只怕义父也难逃责罚......如今我父亲身边有姐姐,有方大哥,我和琼妹照顾爷爷和义父,这就两全其美了,神医丹士,留在我的仰慕中反而更好,至于那些往事,本不该我做女儿的去深究……总之这里已有姑姑,你代……”
“我为何要代他。”停了一下,芳笙又缓声道:“傻孩子,我便是我,他便是他,我的夫人是我该悉心呵护的,同他无关。”
自知失言了,玄霜转圜道:“我是小辈,不好说姑姑什么,只是她……我这个娘的性子,估计也只有姑姑能顺着劝着了……”
芳笙又柔柔一笑,灿若云霞:“我本就比她痴长了十岁,她不怨我占她便宜,就是大幸了,至于两人相处间,既比旁人密近,便少不得有龃龉之事,只一心想着,我如何对她爱慕多年,方有今日的缘分,何必为了些小事拿而不放,又有什么不能让她的,她亦是讲理的人,见我让了她,她反而觉得自己不是,还要来哄我呢。”
“师父你太无情了,师娘来真的,你不劝劝也就罢了,居然一点都不为我担心!”琼枝从远处就看到了芳笙脸上笑意,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芳笙扮的更为无情道:“你这不是回来了么?你也知道,师父我一向听你师娘的话。”
琼枝只吐舌一笑,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宝剑,大大咧咧坐在了一旁。
未等那两人拉着手,说上悄悄话,芳笙拿出早就备好了的檀木盒,从中取出核舟印章,放在了玄霜的手里:“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那些铺子小琼枝也带你看过了,以后就都交你掌管,只当我这姑姑给你的嫁妆了,你拿它们当作私房也是使得,霜儿,姑姑信你的为人,定能用它造福百姓。”
玄霜连忙推却道:“这么贵重,应当给琼妹才是。”
“给我的,这些年师父早就为我备好了,这个是你应得的,收下便是。”叹一声师父和师娘两位当真心有灵犀,琼枝满面春风,将印章留在了玄霜的掌心,又玩笑道:“唉,可见这里我是最疏的了,师父师娘皆只疼自己的亲女儿,霜姊,好歹让我沾沾你的光,让师父师娘,也疼我不是。”
见玄霜捶她的肩,芳笙也逗她道:“你有今天,必是老伯为你向陈先生说亲,少不得陈先生不知其意,生怕老伯不愿,还反过来劝说老伯呢,有这样两位长辈,你还不知足?”又扫了一眼琼枝手边那把新剑,又想到自己为了做成冥岳女婿,也算使了一番心力的,放下茶盏,她站起身来,笑道:“你说的对,霜儿是我侄女,却更是我的好女儿,即便你是我徒弟,我也不能让你轻易就混过去,既然你过了师娘那关,正好再来过过你师父这关,你说呢,小琼枝?”
师父你明明搭了个徒弟进去啊 !但这话琼枝是不敢说出口的,三下五除二将长剑佩在腰上,抱起玄霜,只留了一句:“师娘在清仪坡惜凤亭等您,至于我们以后再任您差遣了。”其后溜之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与卿亦有为儿女之事操心之日
第35章 凤凰于飞任凤凰(中下)
七夕兰夜,星渚流转,玉桥金锁,火树之以丈起,银花不下万盏,灯火流萤,彻夜如昼,五色裹头,乱入红粉,直教明月逐光,暗尘浮香,小凤随芳笙,挽手闲步在市集上,二人皆簪雪蝶步摇,蝤领赤珠璎珞,身披翠衫碧罗,纤蛮玉带纷飞,宛若绿梅初萼,又如芳草新郁,衣上的凤竹鸾凰用了金线,比平素的更为精细华美,在热闹人群里减了几分江湖气,像两位好身份的姑娘,趁此佳节出门冶游。
“阿萝,这些时日来,你暂放下书画,特意黏着针线,缝了这两件新衣,原是为今天穿的。”小凤心下却好笑道:“这村庄瞧着繁华似锦,烟火之气炽盛,不似一般平野,倒不像你愿涉足之地,我不过多看了一眼,你便又记下了,我那日还以为你会喜欢此处,也不过突生了一股心思,想同你纵游清溪,得乡间自在之乐罢了,若你也偶尔不厌热闹,我便陪你纵情整夜又何妨呢?”
芳笙抚着罗带上小凤补绣的繁密花纹,眼中别有幽情,只笑道:“你说改日再来这村上瞧瞧,我想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正好,我虽钟爱山水,但这佳节胜景,同你一起,岂可错过!”
可见这二人虽各怀心思,但心皆在对方身上,因而各自心事又合在了一处。
“脂粉咯,红香众芳蕊,轻白玉蝶传的脂粉咯!”熙熙壤壤也掩不下的一声清亮后,一个架着担子的褐衣小郎,身姿轻巧绕过人群,偏偏在她们身边停下了,他生的十分机灵,看了看二人后,陡然起了一股爱怜之心,一双眼睛毫无狎昵之意,对着芳笙讨喜道:“夫人瞧着非比寻常,宛然天人,何不为旁边这位神仙一样的姑娘,买盒脂粉呢?”
芳笙见小凤秀眉微挑,她自己似是起了些兴趣,细声问道:“既然你说我二人非凡,那你这脂粉,又有何不俗之处呢?”
那小郎当即从肩上檀木箱的内置中,拿出一只上好的蝴蝶花钿白玉盒来,他方才翻找间,担子居然纹丝不动。
“若能解出这盒子上面谜语,我自愿将此物送给二位,分文不取。”
小凤觉得这人有些古怪,既有高明功夫在身,还称未梳髻的芳笙为夫人,却对自己称姑娘,如今更要赠物予她二人,若真生了什么变故,在这市集上也不好动手,若误伤了无辜百姓,阿萝必是不愿,也毁了这一番心意,于是她便要拉着芳笙离开。
芳笙倒握住了小凤,自己一动不动,似是被这诗谜迷住了一般:“台前玉镜留春久,烛下霞芳若晓氤。雪面无须浓妆染,双眉只待画卿匀。”将这盒子再举高些,她看了看底,念道:“谜面为诗类已示卿,请佳人和一首趁景五律。”她环顾四周夜色,又款款望向小凤,黛眉长展,目蕴深情,笑解道:“慕色明舒落,凝成玉镜窥。星河倾瀑酒,锦绮媚芳姿。雪面明妆点,纤蛮翠柳垂。双眉留醉墨,特为画卿知。”
火树移月,银花飞星,小凤却觉得,都不及芳笙明艳动人。
那小郎从来无须扶肩上担子,见二人脉脉情状,亦只顾拍手称庆:“夫人高才,这个小物件就送给二位把玩了,我们有缘再见。”
未及小凤回神出手,这人三转五转,便无影无踪,无迹可寻了,不过那雁翎身形,倒让小凤有些眼熟。
待小凤转过头时,芳笙已把玉盒开了个小缝,却又连忙合上,藏在了袖中,脸上有些不自在,却像是被这个诗谜勾起了雅兴般,攀上小凤臂弯道:“前面有卖扇子的,我们去瞧瞧罢。”
见她动了那个盒子,小凤本想嗔她一声:来历不明的东西也要打开来看,又不比以往百毒不近之时,但看芳笙眼前这幅神情,又垂眸扫视二人身上绿衣,似有所猜测,在芳笙手背上一叩,反若无其事道:“我也正有此意。”
明明都是好画,摊前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这里主人好像是兄妹两个,皆粉面朱唇,生的十分俊俏,哥哥是杏衣秀士,正伏案诗画,妹妹便把作好的扇子挂上示客,手法倒很灵活,似有功夫在身,而颈间一串黑珍珠,更显她肌肤如玉。
那哥哥被什么引住了一般,忽而抬头,闭目陶醉道:“疏影临水疑春近,暗香盈袖携风来……”又想起了生意般,长身玉立,拱手道:“失礼了,不才这刚好有副扇面,作了寒梅清晓图,不知二位可否赏面一观。”
芳笙嘴角带笑,方要相询,小凤竟一反常态,拉着她的手,指着桌上那两把团扇,向她撒娇道:“阿萝,我想要这些嘛!”又暗暗扫过那从不发一言的妹妹,心中猜测越发明晰。
芳笙还未开口,那哥哥先拱手笑道:“这位夫人这么有眼光,可见是有缘之人,我这有个不成文的字谜,若能答出来,正所谓千金难酬知己,夫人看中的这两把扇子,不才赠予二位又何妨呢?”说着,在另一副竹月暮霞图中,提笔写下了:次第轻风拂芳,参差彩暮留光,姮娥怀藏湘月,晚蝶摇落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