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败北,只得假装没听懂,嘿嘿一笑,低头吃菜。
宫旒殊不满地哼哼,面无表情地拿筷子戳着佳肴,就像这菜里有殷墟的脸似的。
一顿午宴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结束了。
青阳道人带着弟子回到住地,询问事情的经过,殷墟隐去幻境那段,其余的都简单的讲了一遍。
青阳道人听得季淮堔两人与他们走散,生死未卜,不免叹息:“是我保护不周,白丘子就算请掌教真人治我的罪,我也无话可说。”
殷墟一脸认真:“师父你别多虑了,季师弟与白师妹不会有事的,你看,我和师姐不也平安回来了?”
青阳道人此刻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明修已在一边等了半天,待他们聊完,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哎哟,这猫叫布袋?好名字好名字!”
殷墟眨眨眼:“我打算给它改名,改成狗带,你说好不好?”
“……你开心就好。”
布袋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喵呜!”
这名字跟了它十万年,是老主人留给它为数不多的念想,死也不改,喵呜,不改!
殷墟正在与师姐坐在空桑山某一处的山崖上乘风赏月。
布袋在三米开外的一颗古树上睡下了,殷墟从缝隙里望,还能看到它雪白的身体。
远处大殿里杯酒言欢。修道之人没有口腹之欲,参加宴席不过是为了结交同道,增进情感。
经历了几次生死,殷墟现在内心平静,她坐在崖边晃荡着脚丫子,哼着现代的流行歌。
傅欺霜从来没听过这种曲调,乍然一听觉得好听,这些歌曲又都朗朗上口,她听了几遍,便能哼出一二来。
今天大约是十五左右,所以月亮格外圆,殷墟看着那一轮明月,问道:“师姐,你看那月亮上是不是有颗树?”
傅欺霜看了两眼,缓缓开口:“倒是像。”
“关于月亮还有个传说,”殷墟转过头看着她,眸中倒映着傅欺霜朦胧的剪影:“师姐想听吗?”
傅欺霜轻轻颔首,殷墟便将嫦娥奔月,后羿射日的故事讲了一遍。
傅欺霜听罢,想着月亮上也许真的住了个广寒仙子,不禁恍然,关注点却不在凄美的爱情上。
“既然嫦娥知道吃了灵丹会飞升仙界,与后羿分离,为什么还要偷吃?可见在她心中,成仙远比后羿来得重要。”
“世人都想成仙,嫦娥也是人,一时经不住诱惑而已。再说她即便成了仙,却一直被困在广寒宫里,下场也算凄凉了。”
傅欺霜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笑:“这样的长生不要也罢。”
殷墟怔怔地,怅然若失。
她知道,这大概是师姐的真心话了。
不羡鸳鸯不羡仙,何不做那鸳鸯仙?书里她做到了。
和他。
殷墟将头靠在师姐的肩膀上,叹息:“空桑的月亮没罱烟的好看。”
“哪里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殷墟不知想到什么,轻笑出声,傅欺霜问她笑什么,她说:“我忽然想到一句台词。”
傅欺霜看着她。
“陪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傅欺霜听着她梦呓般的话语,抬起手,指尖轻点,仿佛在触碰月光:“……嗯。”
“师姐嗯什么?”
“你不是要陪我看雪看星星看月亮?”
“……喳。”
第十九章:
回到住宿,殷墟跟着傅欺霜进了房间,傅欺霜以为她还想聊天,哪知殷墟直接走到床榻边,一脱鞋袜就躺了下来。
这动作再自然不过。
傅欺霜:“……”
殷墟侧翻身,用手背枕着头看她:“师姐,还不睡?”
傅欺霜闻言不置可否,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润喉,月光从窗外浸湿了一地。
“师妹,这些天你已荒废了修行,不能再懈怠了。”
殷墟眨眨眼笑:“谁说我荒废了?”她从床上坐起来,释放金丹:“师姐,我再过几天就要突破了。”
傅欺霜定睛一看,那金丹内里饱胀,焕发着源源生机,是将要突破地前兆,只是金丹上环绕着一丝血红,令傅欺霜有些不安:“那红色是什么?”
“是业火红莲,师姐放心,对金丹没有伤害。”
“业火红莲……”傅欺霜沉吟:“我没有听过。”
自然是没有听过了,这是仙界的东西。殷墟想着,隐晦道:“是一个前辈送的。”
傅欺霜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那个绿叶子你也说是前辈送的,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多前辈。”
殷墟敏锐地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复杂,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其实……”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
“师姐,听我说完,”殷墟不再犹豫,将幻境的事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了和傅欺霜的那一段。
傅欺霜沉默着听完,叹息:“一息入梦,不愧是仙人,一丝神念竟有这样的本事。”
殷墟心里打鼓,道:“师姐,我瞒着你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傅欺霜闻言失笑:“你有这样的机遇,师姐很替你高兴。”
“不生气?”
她起身走到床榻边,殷墟往里让了让,傅欺霜便朝里躺下,目光柔柔的:“不生气。我也不是故意探你秘密,只怕你……误入歧途。”
殷墟撅着嘴:“怎会?师姐不信我。”
傅欺霜合上了眼:“信你。睡吧。”
殷墟却睡不着了,她看着师姐的容颜,知道她分明不信,否则不会这样敷衍。也是,她从前“前科累累”,就算现在转变了,但形象早已在师姐心里扎根。
那不是她,她却得受着,谁让她占有了前身的身体。殷墟苦笑。
第二天一早,青阳道人领着她们去前殿用早膳,途中又加入了宋明修和苏青渔,也不知为何,苏青渔神情有些阴郁,不似从前那般神采飞扬。
殷墟本不打算理会,苏青渔却冲着她一笑,然后扭过头去。
“……”这大师兄转性了?以前见到她不是总臭着一张脸?
殷墟不知道,那时苏青渔与她分道扬镳,见独角犀牛并没追过来,本是要去找师父他们支援,却回想起他这个小师妹的种种劣迹,带着对她的厌恨,生生停住脚步,随意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味,若是小师妹就这么死了固然好,可自己的武道之心必然会受到影响,对于修道之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一个不好此生再难寸进,于是回去找师父,谁料到原地已然没人了,后来她赶过去殷墟已被救了下来。
青阳道人知道真相后震怒,没惩罚他,却也没给他好脸色瞧,一直是不阴不阳地对着他。
苏青渔最是敬重恩师,如今尝了苦果,对殷墟心里又有愧疚,逐渐就消磨了对她的偏见。
苏青渔态度转变是好事,殷墟也就没有多想,她抱着布袋跟随一群人进了前殿,等坐上席位,眼都绿了。
这这这……这早餐未免也太丰盛了吧。
她和几个师兄弟四人齐坐,各式菜肴堆满了长桌,大约有三十多个骨碟,但是这还没完,下侍还在往上端,大有要拼出满汉全席的架势。
殷墟再淡定,看到这一桌菜也淡定不了了,拿起筷子就夹,怀里的布袋动作比她还利索,伸出肉爪一个劲扒拉菜往小嘴里塞,太远拿不到的,就挥着爪子指挥,殷墟只好放下吃食先帮它把菜挪过来,两个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愣是在短时间内把桌子上的菜解决了一大半,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目瞪口呆。
一边的苏青渔用手袖遮住脸,不忍直视。
青阳道人无暇顾及这里的情况,他被几个道友围起来敬酒,喝得晕晕乎乎。
傅欺霜与她不在一桌,看到她这样吃法,想过去又觉不妥,便打消了念头,只是神情略有责怪,可惜传达不到正吃得惬意的殷墟眼里。
“欺霜师妹。”
傅欺霜循声望去,却是个不认得的男子。唇红齿白,算是难得的佳公子。
出于礼貌,傅欺霜微笑着轻轻颔首,就移开了视线。
那男子却不打算就此止住,反而凑过来,打开话匣:“欺霜师妹,你不认得我了?”
傅欺霜淡淡地看着他,明显是没有印象。
男子露齿一笑,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七年前青阳师叔带着你来暮苍派做客,你腿脚受伤,是我抱你去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