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133)
“算了。师姐还是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次日一早,杜云歌起床之后,下意识地伸手往床边一探,便发现薛书雁在的那个位置不知道已经凉了多久了。她慢吞吞地起床,更衣洗漱,便有侍女为她捧了一碗温度正好的燕窝上来:
“门主,这是薛师姐三更天的时候特意去小厨房嘱咐了,说是要炖给你吃的,能够凝神养气。快些趁着合口吃了吧。”
可惜薛书雁的这一番好意注意是要落空了,杜云歌现在是丁点儿东西也吃不进去,只觉倒胃口,草草搅了几下之后便把碗放在了一旁,问道:
“师姐呢?”
“薛师姐在习武堂。”侍女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杜云歌的脸色,问道:
“要请薛师姐过来么?门主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必了。”杜云歌眼下除了薛书雁之外,一时间谁都不想见;可是一听薛书雁在练武,她就要想起那个梦,再联想起她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上辈子,便连带着也没脸见薛书雁了:
“拿件大氅给我,我下山走走。”
她没用轻功,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下了忘忧山,觉得心头的闷气这才抒发出来些许,终于觉得自己好了一点。于是杜云歌便悄然伫立在乱石的后面,借着丛生的树木与蒿草的掩映,沉默而孤寂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山下烟火。
忘忧山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戏班子,借了妙音门的地盘搭了高台,正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呢。杜云歌凝神听了没几句,就发现他们唱的是《秋江》。她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在听到这折戏之后,便更是心绪复杂了,心中自嘲一声,真是山上山下都容不得她半点落脚休憩的空隙,转身便要向山上走去。
恰巧此时,半句戏文曲折又缥缈地飘到了她耳畔——
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恨拆散在霎时间!
杜云歌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觉得心头一片茫然:
……啊,是了是了,只有“被拆散”,才堪配“苦难言”。
只因我不是被拆散,别离之苦便愈发有口难言。
就在她险些把这件价值千金的大氅给揪秃之前,从她身后伸过来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带着不容置疑却又无比温柔的力道,将她收紧得指节发白的十指松了开来,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云歌,是我。”
第87章 同梦
杜云歌一回头, 果不其然, 薛书雁那张在外人眼里常年没什么表情、但是在她的眼里此刻已经写满了焦急的脸便跃入了眼帘,似乎还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你要下山,为何也不带上我?”
此时, 夏夜霜的引路蝶才慢慢地飞了过来, 轻振这翅膀落在了杜云歌的身上。想来是薛书雁一看到了她的身影, 便飞速地赶了过来,倒把这用来引路的小玩意儿给抛在身后, 无暇顾及了。
杜云歌沉默了一小会儿, 低低笑了一声, 似乎像是想开解薛书雁的来着, 结果不知怎地,这一声笑就变成了苦笑:“我只是下来走一走,师姐无需过分担忧……而且我这就要回去了。”
她刚想拔腿就走,薛书雁便再一次地拉住了她的手,扣着她的手腕,半劝哄半强硬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云歌, 你有心事。”
薛书雁有胡人血统, 又自幼刻苦习武, 身量上便比杜云歌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当她双手环抱着杜云歌的腰, 将她自己整个人都覆在杜云歌身后的时候, 她的下巴正好能压在杜云歌的肩颈上, 亲密得有点过头了, 换作别的随便什么人旁观的话, 只怕都不敢认这便是妙音门的薛书雁:
“云歌若是有心事,却不想说与我,那也不打紧的。”
“只是山下人多眼杂,只恐对你不利,先随我回山上去如何?”
说完,她便拉着杜云歌的手,把失魂落魄的杜云歌带回了山上。两人默契地全都没有用轻功,只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并肩走过无数青石阶,走过万千乱石与青松,迈过浅浅的蒿草,杜云歌恍然间便觉得,她们这是在回家不假,但是更有种一直走下去,便能迎来山高海阔、地久天长的感觉。
等她们好容易回到妙音门,早就过了正午了,明晃晃的太阳已经有了西移的迹象。两人一进山门,便迎面撞上了正急得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凤城春,薛书雁迅速开口道:“我把云歌带回来了。”
凤城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在听说“门主一个人下山去了”这件事之后,心里便一直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的,生怕昨天她们知道的那件事让杜云歌内疚于心,再一个想不开就自我了断,或者从此隐迹江湖不知所踪……不管哪个结果都挺要命的!
她本来是想亲自下山去把杜云歌找回来的,可是薛书雁的行动力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前脚刚刚请缨完,后脚就已经带着引路蝶掠出大门了,气得夏夜霜直跳脚,跟在薛书雁后面一叠声地高喊着嘱咐她:
“慢点跑!你慌个锤子!门主轻功不及你,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的,你莫要把引路蝶捏死了,那可就真找不到人咯!”
眼下薛书雁当真把杜云歌带回来之后,凤城春这才觉得自己始终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她半后怕半自责地道:“门主以后若要下山,可千万别再像今天这样,随便找个人传话就一个人走了,好歹带上书雁吧。”
杜云歌点点头:“我只是心情不好,想随便下山去看看……有劳诸位护法如此担心,确是我的不对。日后定不会如此了。”
夏夜霜和云暗雪也跟了过来。她们虽然不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杜云歌的脸色,便知道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不愿与外人道的心事,便三言两语的就把话岔开了:
“门主在山下用过饭了么?没有的话让小厨房开火,给你补一顿罢。”
“就是就是,再怎么想下山去玩,也不能在饮食上疏忽了啊。”
“你俩这是硬生生走上来的?天爷,何苦来哉,这得多累人啊,还不快把门主带回房里歇息着去?”
杜云歌还有点怔愣呢——她自从昨天知道了那个消息之后,就始终是这样呆呆的、不管干什么都反应慢半拍的模样,估计是被惊得狠了——于是薛书雁便代她谢过了两位护法的好意,拉着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好容易把杜云歌引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到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咔哒”一声门锁合拢的声音之后,杜云歌才像是被这声音给从梦里惊醒了一样,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薛书雁:
“师姐……”
她向来不是什么伶牙俐齿之人不假,但是也断断不会无故出现这种话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情况。薛书雁深知她的性子,便也不多过问,只是握着她的手,侧身坐在了她的床边,伸手给杜云歌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发,问道:
“累了么,要不要歇息一下?等小厨房送饭过来我再叫你。”
杜云歌本来也有些倦了。从山下像个不会武的普通人一样慢慢走上来,的确可以让她少胡思乱想一些,让心绪平复些许,但这种方法也挺累人的,便应道:
“好,那我小憩一会儿。师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只管去做便是,无需顾及我。”
薛书雁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杜云歌的眼睛道:“我平生最要紧的事便是你了,云歌。”
杜云歌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不管薛书雁这是在说情话,还是在以“妙音门副门主兼大师姐”的身份,对“妙音门门主”说的职责所在的话语,落在这位素来不苟言笑更不会说什么软和话的人口中,便听来分外情思万千、娓娓动人。
于是等杜云歌反应过来之后,她自己已经回答了“好”,然后在内间的美人榻上和衣而卧了。薛书雁就坐在她的床边,半阖着眼睛握着她的手,似乎也在闭目养神的样子,这倒是让杜云歌的心里也好受了些。至少有人陪着她呢。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竟然真的有了睡意,便就着这个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凤城春和夏夜霜来给这两人送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同闭目养神的画面,这可让两人犯难了:
要是把她俩就这么生生叫起来吧,似乎有点不太人道,连薛书雁都在浅眠了,看来一路走回来的确让两人累得不轻;可是如果真放她们这样睡过去,那万一饿坏了可怎么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