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106)
你都不会好好照顾你家小娘子的吗,川蜀这边的东西就算不辣,常年往锅里放的那些辣子也会让原本不辣的菜带着点辣味儿的,也不给人倒杯水?!
薛书雁:……你看个锤子。再看你也没有这么好看的人陪你,气死你。
不过这番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她端正了一下表情,面上看起来还是沉稳踏实又万分可靠的妙音门大师姐,从袖中取了个小包出来,用一根银针插进水里试了试,才放心地把那杯水推到了杜云歌面前:
“无毒。”
她这俩字说得又低又快,再加上有点生硬的胡人口音,也就杜云歌这样和她长期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才能听得分明了,同样坐在离间的没几个外人连她的嘴唇颤动都看不出来。
杜云歌觉得自家师姐可真是贴心,便对她笑了笑,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师姐对我真好。”
——她压低了声音倒不是为什么“掩饰身份”的理由,就是觉得和薛书雁这样悄悄一来一往的,格外好玩就是了。
就好像外面满街的熙熙攘攘与灯火通明都和这块小地方无关一样,甭管外面多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也永远插不进她们之间这窃窃私语的氛围里半分。
于是等到外面的抄手老板进来送抄手的时候,便看见那就算戴着面纱也让人有种感觉,这面纱下的人肯定相当好看的姑娘笑盈盈地捧着那杯凉水,对她面前的那个哑巴姑娘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心里一开始还相当不平衡的他赶紧看了看那个哑巴姑娘,心想,话都不能说了,就算有这么个美娇娘又有什么用呢?
他又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老天把他给变成个哑巴之后再补给他这么个可意人儿他愿不愿意,立刻就在心里把头给摇成了拨浪鼓,便也不再眼馋薛书雁了,依然对这对看上去是真真不般配的小两口报以了同情之意,便把两碗抄手放在了桌上之后,又去前面忙更多的愿意吃这口辣子的人的生意了。
这两晚没什么红油的红油抄手端上来之后,杜云歌一眼就看了出来,给她们的这两份比之前她在外面匆匆一瞥间看到的随便一碗都要多,心下生疑的她便用筷子戳了戳那些白胖胖的在汤里沉浮的抄手,用眼神询问道: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薛书雁淡定得好像完全不知道那个老板究竟在想什么一样,边给这两碗抄手试毒边指了指杜云歌的脸:
可能看你好看所以连带着让我也沾光吧。
薛书雁很少夸杜云歌好看。因为这是当年凤城春发下来的死命令:
绝对不准轻易当着杜云歌的面说她好看。
夏秋冬三人一开始还不懂呢,倒是因为胡汉混血的相貌而吃过不少亏的薛书雁先一步弄懂了凤城春的意思:
杜云歌年纪尚幼,如果听这些溢美之词听多了的话,心思就不会在练武上了,怕是要天天忙着描眉弄花、涂脂抹粉了。
凤城春是真心把杜云歌给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养。杜云歌在之前十数载人生中都没表现出什么习武的天分,她便做好了两手准备,一边让杜云歌多学多试,一边准备找个合适的人好让杜云歌以后有靠山;她可以为杜云歌延请琴棋书画刺绣烹茶这些她们习武之人都不会的事情上的名师,但是万万不会让她变成只会走靠容貌取胜的这一条道的人的。
然而正是因为薛书雁不常说这些话,所以这次杜云歌在看见了薛书雁的动作之后,竟然罕见地没能立时反应过来,不仅如此,她的反应更是慢了整整一拍,才弄懂了薛书雁什么意思。
明白了薛书雁的意思的杜云歌一下子就又脸红了,却不知道是被自家师姐的夸赞给羞得脸红的还是被这碗红油抄手给辣的,她自己也很会找理由,指着碗里根本就没多少的红油,理直气壮地说:
“太辣了,辣得脸红,遭不住。”
薛书雁: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信。
任劳任怨的薛书雁便用自己的勺子开始一点点把杜云歌碗里的辣油给撇出来,杜云歌看着薛书雁这么认真,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赶紧把自己碗里的抄手往她那边多拨了几个,没一会儿就在她师姐的碗里堆了座小山出来,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跟她们共处一室的客人们只觉得坐在这里继续吃也不是——空气中飘荡着的都好像不是抄手味儿了,是腻的要死的甜味,但是如果立时就起身离去更不是了——抄手没吃完多浪费,便如坐针毡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赶紧匆匆离去了,就好像坐在一旁的那俩姑娘是某种会吃人的猛兽一样,走得要是略略慢了那么一步就要当场死无全尸了。
薛书雁和杜云歌这俩人可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多有问题。就在两人都吃了个七八成饱后便齐齐放下了筷子,因为今晚要夜探的话不能吃太多,否则真气运行便会有凝滞之感,正在她们结账的时候,突然听见从街对面的古玩字画铺子里传来一阵喧嚷吵闹之声:
“拿着这么个破玩意儿就想来卖钱?呸!那印章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你连你大爷都敢骗?日你个仙人板板,也不打听打听这条街上最火眼金睛的人是谁?”
“你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大包天不要命了,什么叫关公面前耍大刀?这就是!”
杜云歌一开始无意掺和这些普通人之间的争执的。薛书雁付完了账之后,她便要拉着薛书雁走了,等到个没人的僻静之处再用轻功一路纵跃过去,查探一下那座荒宅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她们刚一转身,便听见那位被从店里给直接打出来、一骨碌地沿着台阶摔了个头破血流的书生打扮的人哭喊道:
“这真是妙音门门主杜抱琴的真迹啊!”
他哆哆嗦嗦地紧抱着怀里的那个长条匣子,声嘶力竭地恳求着那一群从台阶上俯视着冷笑而对的人们,道:
“各位大老爷就行行好,再看一眼——就一眼!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要不是我母亲病重之下需得用百年老参这样的好药,我也不会偷偷把家传的宝贝拿出来卖的哇!”
那帮古玩字画的老板纷纷冷笑:“别扯了。谁不知道妙音门初代门主杜抱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你再看看你怀里这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说这样的画是杜抱琴的真迹,你也不怕烂了舌头?!”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一听,竟然有人要用赝品谎称是杜抱琴的真迹,便纷纷唾弃着离去了。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之后,这书生还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画,嘴里还在难以置信地嘟哝着“这的确是杜抱琴真迹”的时候,就感觉有人——不,有什么冷冰冰又硬的要死的东西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转头一看,便被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把长剑的高个儿姑娘给吓了个正着:
像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最不愿意和江湖人扯上关系了。江湖人个个都仗着自己身怀绝技,天天飞来飞去的,完全没有把王法放在心上的意思,要是有人挡了他们的道,便保不准要当街行凶!
书生赶紧一叠声地告饶,抱着自己的画就要溜了,然而就在这时,有道相当柔和动人的声音从这持剑女子的身后传出来了:
“诶,我看看你的画儿。要是好,我就买了。”
这书生大喜之下,也顾不得持剑女子那似乎要把人给冻成个冰坨子的眼神了,赶紧把画展了开来,赧然道:
“虽然、虽然不好看了点,可这的确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姑娘,姑娘要是识货的话,随便开个价,有个一两百银子的的我就卖了!”
杜云歌在看到那幅画之后当即就僵在了原地。书生一看她的反应,和之前那帮人一开始的反应没什么两样,心下便大大怆然,觉得这姑娘肯定也不会买了。然而杜云歌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直接就从手上撸下了她戴着的那只帝王绿的翡翠镯子,道:
“……是挺丑的。但是倒也丑得别有一番风味。”
“这镯子买来的时候一千五百两白银,是前朝宫中的式样。你拿去随便当罢,就算碰上顶顶黑心的商家,也能当个五百两往上。”
这书生大喜之下把画往杜云歌的怀里一塞,连声道谢“大恩人定然好心有好报”,便冲着不远处的当铺冲过去了。薛书雁心下好奇得很,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