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105)
“云歌,你现在不怕了?”
杜云歌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下, 回答道:“自然怕的。只是有师姐在旁边陪着, 便感觉好多了。”
她看了看天色之后补了句:“而且眼下不正好是大白天吗?阳气十足的时候,就算有鬼也不好出来乱晃吧。”
她这句补充简直就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薛书雁听她这么一说,立刻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要带着杜云歌专门在晚上去探查一下这座荒宅的话, 她会不会吓得直接钻进自己怀里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倒是薛书雁先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太不厚道了:
明明云歌还这么害怕呢, 她怎么好趁人之危?!
……但是她是真的很想和云歌亲近一下。
向来都是个正人君子典范、就连偷偷亲近一下都要做好一番心理斗争的薛书雁纠结得很, 一边觉得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一边还要在脑海里鞭笞自己一万下:你怎么能这么想!太不厚道了!
这般纠结的想法让她在剩下的一整天里看起来都脸色不是很好,直到当天傍晚,锦城县衙派了人来跟她们说了个“明天一早她们带着路引就可以去查看名单”这样的好消息,也没能让她还在激烈地进行着的自我斗争放缓半分。
难得看到薛书雁对某件事情如此郑重,让杜云歌也跟着一同紧张起来了,等锦城县衙的人走了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薛书雁:
“师姐,那边的荒宅闹鬼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薛书雁一怔,心想能有什么蹊跷,多半是有活人在那里装神弄鬼,她可从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过她倒没把话说死,想听听杜云歌为何有此一问。
她的云歌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但是绝对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傻,只是太容易相信别人而已。眼下当她什么人都不愿轻信、只相信薛书雁一人的时候,对外界的很多变化的感知便也能敏锐起来了,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
——是她发现了什么蹊跷吗?
果不其然,杜云歌立刻就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只不过她有此一问的理由倒跟薛书雁想的大相径庭了:
“我看师姐脸色不好。莫非那边……真的闹鬼么?”
薛书雁一瞬间就感觉心里像是打翻了一整个蜜罐一样,只觉得眼下真是看什么都顺眼得了不得:
她的云歌在乎她呢。
杜云歌就眼睁睁地看着薛书雁因为她的一句问话就心情突然好起来了,完全搞不懂刚刚发生了什么,只好忧愁而郑重其事地叹了口气,想,师姐的心思真是好难猜哦。
当晚她们夜探荒宅的时候倒是没有带着九霄环佩。她们两人全都佩上了长剑,用杜云歌的话来说就是“手里有兵刀的时候格外有底”。
薛书雁把雁翎刀从腰侧解下来的时候,杜云歌正好坐在床边,便伸手接过了她的刀,想要给她放到床里面去。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薛书雁的刀竟然这么沉,沉甸甸的,一下子就把她的双手给压得直直向下坠去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前一头栽了过去,活像要给人表演一下什么叫一拜到底五体投地。
薛书雁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的手托了一把,语气中竟然有点笑盈盈的意思出来了:
“云歌可真客气。”
杜云歌当即就红了脸,小声道:“我不是没想到这刀竟然这般重么。”
她本来就生得白,红着脸说话的时候便更有一番娇美的感觉了,像是一整天的云彩全都被绯色的夕光给染成了红色一样。幸好薛书雁颇有先见之明地垂下了眼,才不至于看着她的师妹门主发愣。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了,是客栈里专门负责为女客们传达信息的侍女来报:“两位姑娘,到饭点儿啦,要下来吃饭么?”
杜云歌刚想说好,薛书雁就轻轻在桌子上点了点,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应声,然后才道:
“不必了,下去吧。”
等外面侍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杜云歌才不解问道:“师姐不饿么?”
薛书雁往妙音门的生意那个地方微微一扬头,杜云歌当即便明白薛书雁什么意思了:
今天何蓁蓁从楼下路过的时候,那个角度委实微妙得很,只能看见杜云歌,倒看不见立在一旁的薛书雁了。再加上薛书雁已经重病缠身的消息已经在妙音门的少数一部分上层人士中传了开来,如果里面那人真是个叛徒、还真真不巧与何家庄有勾连的话,那么何蓁蓁定然不会追究薛书雁究竟去了哪里。
唯一能治她的人都已经快要死了,她高兴尚且来不及呢!
但是如果何蓁蓁真的知道了这件事的话,那么她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来暗害杜云歌的。
这就看出妙音门的确是个和江湖草莽完全不一样的、甚至还带着点正儿八经的走明路的感觉的名门正派来了。要是换做别的门派的话,最多在明面上对这样的事情谴责一下,但是如果真有个和他们结仇的门派里有人到了这个程度,那么肯定也会偷偷做点手脚的,更别说何家庄这样从山贼盗匪之流起家的门派了。
但是妙音门绝对不会这么干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八个字被她们给演绎到了极致,尤其每年冬天,忘忧山一封山,这帮姑娘们就乐滋滋地在山上过起自己的日子来了,甭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不会动摇妙音门的根基,就不会有人去管半分闲事——
但是如果一犯再犯,便少不得要斩草除根了。
这好像是历代传下来的、镌刻在每一个妙音门门主骨子最深处的东西一样,哪怕只是收养来的、改了杜姓的孩子,哪怕只是把门内的弟子赐了姓氏又提成了门主继承人,这种脾气也不会因为血缘的断绝而更改,更别提是当年能够提刀追云锦、夜驰三千里的杜婵娟唯一留在世上的亲生血脉杜云歌了。
她思量了一下,便道:“那就去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吧。”
在得知何蓁蓁到底为什么要和妙音门如此势不两立之前,杜云歌是不会跟她动手的。要是真的先动手了,万一被人认了出来,那岂不是陷妙音门先一步于不义之地了么?
更何况就算不会被人认出来,杜云歌也一定要弄明白为什么她这般仇视妙音门。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按照何蓁蓁上辈子占了薛书雁远走塞外的便宜、把妙音门给搞垮了一大半的势头,这种恨八成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打小闹,而是杀父夺妻也似的泼天的冤仇。
薛书雁看着杜云歌戴上了面纱之后,也给自己戴上了斗笠,两人趁着后面的窄街即将入夜,少有人行,便抄了近道,三下两下就从后面出去了。
入夜之后的锦城展现出的夜景,是和金陵秦淮完全不一样的热闹景象。金陵秦淮那边就算再怎么灯火灿烂,行人如织,也始终让外来人感觉那里的水和风里仿佛都带着柔媚的、勾缠人心的脂粉气。但是在锦城渐渐亮起灯火的街头行走的话,别说什么脂粉气了,满满的全都是吃食的气息,这座素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城市一下子就凭着自带的烟火和热闹感,和别的地方完全区分开来了。
薛书雁在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眼下熟门熟路地把杜云歌带去了一家据说是做了好几十年的、美名颇盛的抄手摊子里。她吸取了之前投宿的时候因为口音就被人给认出来并非汉人的教训,不想多事,便指了指锅里的抄手,比了个“二”的手势,然后又对着旁边的辣椒摆了摆手,意思是一点也不加。
这下倒好。她说是说明白了,结果老板看着这俩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就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出来了。
杜云歌对这种眼神陌生得很,但是薛书雁却知道这什么意思:
……得。锦城人可真是太能多想了,这位抄手摊的老板估计在心里已经给她俩写了个“哑巴姑娘和漂亮小媳妇儿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话本出来,那种同情中带着艳羡的眼神薛书雁最清楚不过了。
至于杜云歌为什么读不懂这种眼神?因为向来都只有别人艳羡她的份儿,有薛书雁在身边陪着,就算有人觉得她是傻姑娘,又哪里敢同情她?
果然在心里悲愤地想着“为什么现在的哑巴姑娘都能讨个这么好看的婆娘可我还是没个知心人说话”的抄手摊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仅把两人引到了最安静、基本上没什么人的内间,还专门给杜云歌倒了杯凉白开,紧接着用更加悲愤的眼神剜了薛书雁一眼,意思很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