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鸣飞眼睛忽然亮了,“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爸妈能找到他们自己的乐趣,如果把精力用于自己的生活,就不会如此纠结于我的事情,至少不会觉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高阿姨就是很好的例子。她有自己的生活,她活得很开心很自在,所以不会成天盯住你。我要好好引导我爸妈,让她们的晚年生活丰富起来,精神充实起来,我也就可以解脱了。”
宁果微点头,“聪明孩子,一点拨就通了。”
“哼,微微,你可很少夸我聪明。”童鸣飞说得委屈,实则委屈的情绪正在淡去。“你都很少好好点拨我,你总当我是顽石,撒下智慧的种子,却不可能发芽开花。”
“我当然不会当你是顽石,你是人见人爱的艺术家啊。好好处理家里的事情,我不奢求你父母的认可,只要他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不要拿他们自己的生命和生活来要挟。还有,只要你坚定,我就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给你支持。”
宁果微约程桉见面的地方,依然是衡山路那家西餐厅。宁果微回国后没有能马上见到程桉,而是拖了几天。程桉一直没有空。
这次见面就她们两人,没有许幼岩。有些话,宁果微必须跟程桉单独说。
宁果微先到,她特意提前了15分钟,这样她就可以用微笑来迎接程桉。
程桉则用一份精美的礼物回馈宁果微,一包巴拿马翡翠庄园的咖啡豆,她托朋友在当地买回来的。这是世界顶级咖啡了。
“这个礼物太贵重,你留着自己喝。”宁果微推辞。
程桉微笑,“咖啡对于我,就是一个功能而已,你才是真喜欢。”
宁果微便欣然收下。她收下的是程桉的一份心意。
开场寒暄过去了,点好喝的,两人陷入沉默。
宁果微久久地注视程桉,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程桉已经恢复了平静呢?还是掩饰得很好?
“希望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辞职走了。”宁果微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担心。
程桉用自嘲的口气回答,“只有那些有地方去的人,才会走。我哪里知道你们普里默盯上的下一家是哪间公司?”
“我倒是觉得,普里默是看上了你,你在哪儿,普里默就盯上哪儿。”宁果微调侃。聪明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分清语言背后真实的情绪。这不是嘲讽,这是为了缓解气氛。
“你的意思是,我最好不要动,不要祸害别的公司?”
“我的意思是,普里默就像麻疹一样,出过一次,终身免疫。你再也不用躲着普里默。”
程桉大笑,“你这个比方是不错。不过呢,我的原则是,三观不合,我就不会把对方请进自己的生命里供着,无论是人,还是公司,还是其它什么东西。”
“所以,你还是要走?”宁果微问。
“当然,我才不会供着普里默。”程桉语气坚定。
于是宁果微给程桉讲了那个“走!走到楼上去!”的故事,那是宁果微中学时就牢牢记住的张爱玲写的故事。但是这次,宁果微不是要跟程桉探讨做人的骨气,宁果微要探讨的是,走的技巧,走的策略。没有策略,走来走去,依然都在这栋房子里。
第52章
52.
“你的意思,逃跑也要有姿态?”
“不要这么消极逃避嘛。不要首先想着逃跑。你需要重新认识普里默。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普里默跟你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和选择。你从职业发展角度看中PAG,而普里默从产业投资角度选中PAG。要相信普里默的眼光和实力。”
程桉耸耸肩,“跟普里默一样的眼光,真是荣幸。不过呢,普里默被称作有战略眼光,而我呢,说粗俗一点,只能算瞎了眼,狗屎运。”
“这样的语言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别有风味呢。”宁果微调侃,“不过还是请你稍安勿躁,听我往下说。”
宁果微喝了一口咖啡,“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几点起床的吗?”
程桉仔细看了看宁果微的黑眼圈,“失眠了?根本没睡?”
“差不多吧。都靠着咖啡续命呢。”宁果微说着拍了拍手边那包昂贵的咖啡豆,接着说,“早上五点我就喝下了第一杯咖啡,然后就在房间里团团转,恨不得马上把太阳揪出来。我可以快点见到你。”
程桉笑笑,点头,宁果微的描述让她又想起自己养过狗狗的Lucky,每次想出门玩的时候,就会在屋里团团转。她现在越来越遗憾送走了Lucky,程桉把Lucky视作自己的小孩。最近她认真考虑养一条新Lucky。
“你有什么奇思妙想要跟我分享?快说吧,铺垫的时间不少了。”程桉催促道。她心里打定主意不回普里默的。但是程桉对于宁果微的方案还是很有兴趣一听究竟。
“我现在处境不妙,你知道这事吧?权力少掉了一半。嗯,你应该是知道的。你的好口碑加上你的能力,让大家普遍认定你的离开,是由于我的狭隘嫉妒造成的。这事跟你有关,但是我决定不责怪你。”
程桉可不乐意,“我现在非常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奇思妙想,你说到现在依然是门前倒脚,而且还进行道德绑架,我无缘无故就欠了你的人情。这事与我无关,我自我松绑。”
“行吧,你松绑吧。我长话短说。当务之急,我需要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我出于无奈,拱手让出了一半的权力给Tony,很不甘心。Tony不是我理想的合作者。无论人品还是能力,他都与你差距很大。程桉,你知道吗,普里默收购PAG,实在是一个天赐良机。不,我要把它变成天赐良机。”
“你野心勃勃的计划里,不要算上我,我不参与你的复仇游戏。”程桉丝毫没有动心。
“不要急于下结论。下面重点来了。我有了一个方案,跟你配合才能实施。”
“慢着,你真的确定要告诉我你的计划吗?我可没有答应配合你。”程桉警告。
“我现在当你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程桉继续警告,“叔本华说过,不能对敌人说的话,也同样不能对朋友说。”
宁果微瞪了程桉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听?”
“要听,你说吧。无论我答不答应跟你配合,我都会保密。”程桉自行给出了承诺。
接下来,宁果微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程桉以为这是一场权力斗争的方案,却很快发现,她严重低估了宁果微的格局。
即便宁果微讲述得比较简单,没有很多细节,但是程桉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套宏大的计划,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高度。她叹服,宁果微不愧是普里默的王牌销售,视野和思路够开阔,远超过程桉自己。
简而言之,宁果微考虑普里默与地方政府合作做一个产业园。利用政府的资源和政策,凭借普里默的技术资源的雄厚实力,向行业市场提供全链条一站式服务。从基础设施规划,到研发生产,从设备购买到人员培训。。。。都能够参与。
宁果微描述着自己的宏大计划,亢奋却不浮夸。程桉肯定,这不是一个白日梦,这是非常可行的方案,虽然有难度,但是值得一试。
“这将会带来可观的销售业绩增长,并且能够持续。这是非常棒的销售理念和经营策略。”程桉不吝赞美之词。
“程桉,如果这个方案得以推行,你有兴趣参与吗?”
“没有!”
宁果微:“不要被情绪左右你的选择,你将后悔莫及。你回来普里默,绝对是这个项目最合适的人选。相信我,我会向总部力荐,没有被拒绝的理由。有了你,Tony就彻底成了一个废人。即便没有这个项目,你也是对这两家公司技术产品最权威的专家和管理者,普里默用你顶掉我都有可能,不要说Tony。”
“那你还要引狼入室?”
“我不担心。你说过,你不会留在普里默的啊。”宁果微狡黠地一笑,继续往下说,“如果这个项目上马,你是不二的人选,普里默在这个项目中侧重的就是技术,你的专业水准,客户关系,都口碑极好。我会总负责这个项目,但是实际能够参与的,就是政府公关和销售。”
程桉这时忽然想到杜恒,想起杜恒的现状和担忧,想起杜恒说,有朝一日,没准会要投奔程桉的调侃。程桉想,这个项目无疑也会给杜恒带来某种可能的选项。程桉认真地听下去,宁果微的思路大胆而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