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咖啡淡咖啡(5)

然而童鸣飞大错特错。宁果微的成长经历完全出乎童鸣飞的意料。

童鸣飞收住自己的回忆,怜惜地看着已经睡熟的宁果微。她不知道宁果微已经多少天没有睡觉了。童鸣飞认为,夜里不超过4个小时的睡眠都不能叫睡觉。

希望今夜,宁果微可以睡个好觉。

童鸣飞轻轻拉过薄被给宁果微盖好,然后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卧室,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从前她什么事都想告诉宁果微,而宁果微却常常没有用空听。最近童鸣飞开始有了变化,她开始有自己的心思,她有秘密了。

许幼岩对宁果微的约咖啡很是诧异。她全然不认为她们俩的交情需要在上班时间约个咖啡。

她们俩只是飞往巴黎航班上的邻座,共同飞行了12.5小时。她们俩几乎都没有睡觉。宁果微在看美剧;许幼岩在小桌板上写写画画自己的行程,并引发宁果微的好奇,所以二人便轻声聊起了天。

下飞机后,两人共同吃了一个戴高乐机场的早餐,牛角包和咖啡。然后就各奔东西。

宁果微转机去意大利开会,而许幼岩则坐火车奔向自己的“朝圣之路”起点。

接下来,许幼岩投身于全新的生活,孤独漫长的行走。回来稍作休整后,到处面试应聘,然后终于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职位。。。。。。

总之,许幼岩几乎把宁果微这个人给忘记了。

今天早上突然接到宁果微约喝下午茶。多年的职场经验告诉许幼岩,没准有好事找上门来了。

果不其然,宁果微开门见山地提起自己HR经理的缺位,然后对许幼岩发出邀约。

“来之前,我猜你会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没想到,你是直接给了我一个职位,而且是很诱人的职位。”许幼岩毫不掩饰她的喜悦,“当幸福忽然来敲门的时候,我应该怎么回应幸福?”

“你可以对幸福说,下次来请按门铃!”宁果微愉快地回答。

宁果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原本并不肯定许幼岩会接受这份工作。许幼岩已经有工作,而新职位要求许幼岩relocate去上海。

在女人们动不动就辞职回家生孩子的当下环境中,宁果微已经不那么有信心。现在的女人们到底还肯为职业付出多少?

“你需要时间跟家人商量一下吗?”

“我了解她,她一定支持我,”许幼岩不无骄傲地说,“如果我畏缩不前,反倒会被她鄙视。”

许幼岩没有提起过江渔,而是直接用“她”,中文不分性别的发音,可以相当于英语中的partner。现代文明社会,人们更加普遍使用partner,they这类模糊性别和性向的词汇,以尊重维护自己和他人的隐私。

宁果微赞赏地挑起眉,“嗯,我应该想到,敢于答应你朝圣路独行的人,必定崇尚独立精神。代我向他表达谢意!”

宁果微感觉很轻松,最近以来,今天算得上是解决问题最顺利的一次。

“这个职位并不轻松,你会被夹在普里默和DK之间受气。DK对我们充满敌意。而且他们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了不起的高科技企业,我们都是没有文化的野蛮人。所以事实上,普里默的员工也不喜欢DK。”宁果微必须把背景知识传达给许幼岩。

“这个可以理解。”

“不,你需要对困难做更多的思想准备。第一,普里默对DK的收购过程颇有争议,因此我们面临着更大的敌意和抵抗。第二,DK的业务对普里默来说是全新的,我们主要接管他们的销售和财务。但是,目前来看,普里默从上到下都还没有找到有效的合并模式。换言之,我们需要依赖DK员工完成业绩,却无法掌控局面。全公司上下都正在摸索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许幼岩沉思了一会,“我既不了解普里默,也不了解DK,找我坐这个职位,优势在哪里?”

“我要的正是这个!你既不是普里默的人,也不是DK的人,你不亏欠任何人,别人也不亏欠你。所以,你没有私心和偏见。”

第7章

7.

许幼岩微微一笑,坦率地说,“你的意思,无论我做什么,下什么狠手,我都不会有愧疚感。我大致明白你的意图,短期你要稳住他们给普里默干活,长期来说,普里默需要绝对地掌控DK的业务。”

宁果微会心一笑,她喜欢聪明人。“我个人也需要你不带偏见的视角。我与他们初期接触不是很愉快,我不喜欢他们,DK的人有些傲慢。可能我已经对他们怀有偏见。”

许幼岩再次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女人,一个努力克服内心偏见的领导者,令人佩服。

“为什么选中我?”许幼岩还是难以置信。“你还不了解我,怎么肯定我能胜任?”

“你做HR这么多年,招聘过很多人,你觉得20分钟的面试会比我们十多小时的相处更有效吗?”宁果微反问。

“一个总经理发出这样的疑问可不妙,你几乎否定了我们HR的工作价值。”

“如果我没有说错,那个20分钟的面试能获取的有用线索实在是很少。看看你们最常问的问题,就可以知道啦。”宁果微喝了口咖啡,感觉有点淡。

“比如,为什么我应该聘用你?你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你如何形容自己?”宁果微一脸戏谑的表情。

许幼岩才不准备尴尬,她笑着接下去:“我们还会问,你为什么要应征我们公司的工作?你为什么离开原来的公司?你的人生终极目标是什么?”

“我没有说错吧?这些问题有可能听到实话吗?我不相信有人会告诉你,他来应聘,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职位,更不会告诉你,他只是把这个职位当成跳板,有好的机会马上跳走。我也不认为谁会告诉你他真正的缺点,应聘者身上最多的两种缺点,一是说自己有完美主义倾向,二是说自己责任心太重。”

许幼岩忍不住笑出了声,“没错,几乎每个人都会说自己充满活力,做事认真,有团队精神。大家还喜欢说,我希望随着公司不断成长。”

两个人都大笑。

宁果微总结说,“基本上是鼓励应聘者表演,然后选出那个演得最好的。”

“幼岩,我相信,一个完成800多公里独自行走的人,绝对可以胜任这项工作。对了,我还没有听你朝圣之路的心得。”

“我说过啊,我对这场行走一无所求。”许幼岩的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变。

“因为一无所求,所以你必定满载而归。”

宁果微又点了一杯咖啡,她还有一点时间才去机场,她专门飞来广州见许幼岩,此行目的达到了,她很乐意花点时间听许幼岩讲她的故事。

许幼岩看着宁果微又端来一杯咖啡,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已经喝了几杯咖啡?”

“四杯?五杯?”宁果微眨了下眼睛,“总之,我还需要这一杯。”

“无论如何,控制一点咖啡的摄入。□□不会增加你的能量,只是移动你的能量,你在提前预支。”许幼岩在飞机上就已经发现了宁果微对咖啡的毫不节制。

“我听到你的忠告了。还是说你朝圣之路的故事吧。”宁果微把控着谈话的节奏和方向。

“朝圣之路是一种身体力行,没有这番经历的人很难体会。我告诉你我看见的风景、遇到的人,对你实际上没有意义。”

宁果微凝视着许幼岩,眼神里慢慢浮起笑意,“那就说你的心得?”

“如果你一步一步走上800多公里,走到浑身酸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你就知道,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把“清空自己”当作一种收获的话,那样我才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你的倾诉欲望低得出奇。”宁果微反倒是更加好奇了,想想又不甘心地追问,“那你就说走到终点那一刻的感受。”

“终点啊,”许幼岩微微皱起眉想了一下,“如果我说,是情绪耗尽,回归现实,你能理解吗?”

这个结论让宁果微吃惊,“情绪耗尽,回归现实,能解释一下吗?”

“当我站在终点大教堂门前的广场上,我发现这里是如此的奢华和轻松,与朝圣之路完全是两回事。行走过程是苦修,终点却是世俗的享乐。而我,立即住进广场边上的五星酒店,报复似的大吃大喝,纵情享受。”

宁果微裂开嘴笑了,“你这哪里是没有想法,你的思考会是一个宝藏,我要慢慢挖掘。不过,眼前我真要重新考虑一下,你还能不能好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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