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58)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布衣生活因缘邂逅天作之合市井生活 关键字:主角:晚芸,罗浮┃配角:陆青辞 大概是两个深渊里的女孩相互救赎的故事吧。(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写文案,我已经不知道改了几次了)文艺版:\如果你去到庙里,一定要告诉菩萨,来世,我只想做你檐下的苔藓。当你抬头看时,光明里有太阳,暗处有我。\旧文案不行,新文案不会写,那要不我给大家唱个rap吧。罗浮:我貌美如花,不讲废话,有朝一日,遇见人渣,管他才华,想他被杀。点击展开

细麻绳捆住二十包药,拎起来沉沉的。大夫唤了一药工,拉来一辆平板车,“她们家住在望河那边,你送她们回去。”罗浮敛眸答谢。“她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醒。”小药工提醒罗浮。大夫却用肘部怼了怼小药工的胳膊。罗浮明白大夫这一举动的意义——“别说大话,不一定醒的来呢”。坐在平板车上时,罗浮木木地看着前方。行人纷纷侧目而视。罗浮也明白她们眼光的意义——“只有死人或者将死之人才会用平板车拉回家里”。

“别难过。”小药工也拍拍罗浮的肩。罗浮将头偏过去。她讨厌这个动作。她能闻到自己肩头的苦药味。这个动作在罗浮的脑海里,已经不可避免地与死亡相勾连。死亡不在人的肩头上,没人能拍走它,所以你们别碰我了。罗浮抱住自己的膝头,想要离他们远一点。

“这也不是你的错。”药工以为罗浮在掉眼泪。

“如果我说是呢。”罗浮说得很顺畅,就像壶口倒出的一弯水。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如果我说,是我害了她呢。”

药工和大夫终于不再说话。

这是在春暖花开的二月。

到了住所,大夫抬头低头,左看右看了许久,屋子用各种瓶瓶罐罐摆设了许多花草。他也不禁开始感到伤心了。于是他好心好意地对罗浮说,“世事无常,也有年轻力壮的青年突然在水田耕种时倒下的。你说,这种事情,能说明白吗?说不明白的。”

罗浮只坚硬地坐在晚芸的床头前,不发一言。

药工又说,“姑娘,我看你鼻头发白,估计肠胃不好,我明日正好要来这边送药,我顺道给你送些豪猪酒吧,养胃。”

“你家哪来的豪猪?”大夫心有不悦。

“从街上买的豪猪刺,就买了一两。”药工搔搔头,“师傅,我也正想给您带一小罐呢。”

大夫恍然,“是不是郑家从山上打来都那只小豪猪,这就杀了?”

“是啊,猪野性太大,家养不了……”

他们开始讲些无关紧要的话。

罗浮自始至终定住。他们只悲伤了一小会儿。罗浮并不为他们没有显露哀悼而气愤难当。她感到镇定,这间屋子里,这屋子外头,这渡过村庄河流的常梁,只有她罗浮在为晚芸感到五内俱焚。

直到他们告辞,罗浮也没有回头看他们。罗浮如一座雕像,枯坐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晚芸没有在半个时辰内醒来。她如此安详地沉睡,就好像永远不会醒来。罗浮将脸贴在晚芸的脸旁,“对不起,晚芸姐姐。”

罗浮独自上街买夜宵,觉得夜宵买到后回家,说不定晚芸姐姐就醒了。她买了一些肉包,春卷和绿豆糕。回到家后,晚芸仍旧在熟睡,罗浮侧耳贴在她的脸上,听见她微弱的呼吸。于是罗浮只能一个人坐在大堂的小桌上吃饭。绿豆糕干涩不润喉,感觉像吞了一把石灰。罗浮咳得眼眶通红。她忍受不了没有晚芸说话,也没有人说话的地方,所以她再次上了街。这回,她在一个孩童叽叽喳喳的摊点前停下。

摊主一直嚷说,“一文钱捞一次啊!一文钱捞一次!”

罗浮探头去看,原来是用扁平的小铲去捞大木盆里的漂亮石子。

一小孩面露鄙夷,“我去河里也能找到这样的漂亮石头。”

“你能吗?”摊主瞪大眼睛反问。

小孩心虚地不说话。

摊主热情地招呼罗浮,他是看到罗浮素净漂亮,年纪稍稍比那些毛头小孩大些,身上应该有点钱,“小姑娘,要不要试一试?”

“很好捞的。”小孩轻声细语,拉了拉罗浮的衣裳。

罗浮捞了十几把,什么也没有捞到。

她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掩面大哭。她撕心裂肺的程度,让众人以为彩石里埋的是她祖宗。

一年轻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忽而搭上罗浮的肩,他毫无感情地安抚她,“这么伤心吗?”罗浮捂住脸,并不搭理,也没听出来人是谁。男子便好脾气地在罗浮身侧弯下腰,“罗浮,我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看看我?”罗浮猛然惊醒,战栗,随后一把甩开他的手。一袭素白衣裳,故作平民打扮的陆青辞却死死按住罗浮的肩,温声说道,“你非要当着这么多人让我难堪?”他冷漠地几连反问。罗浮痛苦地闭上眼睛。陆青辞适时亲昵地护住罗浮的肩头,就好像世间所有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一样。围观群众发出“喔”的起哄声。多恐怖。你们都以为他会对我好。罗浮的手垂在两侧,像个木偶一样。她不再抽抽搭搭。眼泪挂在两腮还没有干。她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37章(结局下,好土的结局)微修,无剧情增加

晚芸是在第二日醒来的。她醒来后,并没有马上去找罗浮,虽然第一个想到是她的脸。晚芸双手覆盖住自己的脸庞,使劲地来回搓弄,直到鼻梁发疼,直到有些喘不过气,这才万无一失地确定一切不是一场梦。她偏头去盯床铺对面的墙壁。她没有哭,她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然而除了眉骨有被绳勒住的疼痛和发苦的舌苔外,什么也没有。晚芸口腔内就像含了一块化了的铁片。

房主在后面的小破屋里用他那破锣嗓子拼了命地喊她和罗浮的名字,说馒头屑都嚼成毛线球了,就想喝些热水茶。“哎哟,救救命哟,我想喝白茅根煮水!”喝个屁。晚芸想反击一句,但嗓子如夹老鼠的铁板,话头话尾全黏住,有心无力。

晚芸想罗浮应该就在这里,但她没回应,自己也没必要搭理。而后一阵,她听见后面的屋子开门的动静,知道是罗浮去了。

墙面的那种间青间白色,让晚芸想到荒草萋萋的坟堆。墙面上黑色的,奇形怪状的斑驳,八成就是一些昆虫被鞋底拍死在墙上的遗骸。有尸体,有荒苔,往好处想,这不是坟堆,这是一面扁平,缩小的乱葬岗。晚芸忍不住嘲笑了一番。我会比它们好些,我应当死有定所。我的胳膊和腿都在。晚芸躺在床上,目光在墙壁上胡乱地转,她看向顶端:苔藓如一个饱满的半桃黏在上面。老者言,头白可种桃,如今是头黑可种绿桃。都是吉兆。但她的眼只晶亮了一小会儿,就在水池里游泳了。

晚芸决定起身,脚意外地没有很麻,想必是罗浮替她按摩过。墙面的青苔薄薄短短一层,铁定是由罗浮用刀片齐齐整整地刮过。她是对的,没人喜欢在家里的墙壁上留下青苔这种东西,它大张旗鼓地昭示过度潮湿,肮脏,没有光照,还有主人的怠惰。以前家里的外墙角或内墙根处但凡出了点绿色的碎沫,娘就会气得跺脚,爹则事不关己,慢慢悠悠地凑头去看,然后扭头对晚芸说啥事也没有。在爹说啥事也没有的时候,娘已经拿着小铲过来了,顺道无情地将爹往旁一推,怒气冲冲道,别影响我做活。然后一块一块的苔藓皮将随着厨余一起混进猪的饲料里。

苔这东西,在晚芸的记忆里,没有那么丑陋。她爬上过废弃的小楼。只有她一人。因连楼梯都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状,一踩上骨头嘎嘣脆得响,她还不得不搬来架梯子。现在她爬进罗府的手艺,都是当年的童子功。小楼里的灰尘铺天盖地,风一吹,形成各种旋儿在空中。楼面暗沉,屋顶已腐朽完毕,碎裂的瓦落在二楼上。二楼地板的缝隙极大。晚芸也怕摔下去,于是只能跪在上面双手轻轻撑住地。残瓦上是弧状的青苔,很像无数人染了色的睫毛。晚芸心情好时,会觉得这一层,那一层,遍布整个二楼的青苔都是弯月褪下的陈皮。月亮是黄色的,但是什么东西在变得无用后不会变质呢。她当年觉得很美。悬空感,墨绿感,荒凉感。一切的一切。

晚芸缓缓地走过去,她脚底像踩了棉花,她察觉到今日外头阴气沉沉,阴得仿佛是掉金漆的佛像脸。佛像都是草梗和灰泥堆的,不会有人不知道吧?她的手触上墙壁。墙顶上落下一滴混浊的水,水珠划过被刀收割过的苔藓,一路放大着灰绿,一直留到她的指缝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苔,似乎非要看出什么神秘不可。“要下雨了,而屋顶还是漏的。”晚芸最后一无所成地仰头看着那个硕大的缺口,“不过,这样也好,该来的总会来。”

那时罗浮正在厨房里生火熬粥,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生起火来,搞不清水量多少,只能伺好时机,一点一点加进去。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但搅动一番滚烫的瓮,没有发现褐黄色的米粒,“奇怪了。”罗浮喃喃低语,“哪里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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