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43)
小说简介:标签:布衣生活因缘邂逅天作之合市井生活 关键字:主角:晚芸,罗浮┃配角:陆青辞 大概是两个深渊里的女孩相互救赎的故事吧。(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写文案,我已经不知道改了几次了)文艺版:\如果你去到庙里,一定要告诉菩萨,来世,我只想做你檐下的苔藓。当你抬头看时,光明里有太阳,暗处有我。\旧文案不行,新文案不会写,那要不我给大家唱个rap吧。罗浮:我貌美如花,不讲废话,有朝一日,遇见人渣,管他才华,想他被杀。点击展开
“爹。”陆青辞站起身。
阿参一看到陆大人便“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贴着墙根走,而它掉尾走在中途,还一度转过头,想要叼回手鞠,但转了两下步子,大概还是不敢,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木头窝里。
罗浮跪在地上,叩首道歉。
“爹,放过她吧。一切都是不孝子自愿的。若您因我,废了罗浮一条胳膊,那我也只能再拿命偿还。无穷无尽,何时止歇。”陆青辞没有跪下,只朝陆大人作揖,“如您不答应,我只能像今日这样,和夜不眠地守着她,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陆大人闻言,即刻怒气冲冲地踢了一脚罗浮,“你就是个孽障!”
罗浮低眉顺眼,不说一个字,任陆大人怎么咆哮。
自这夜后,罗浮每日都来陆府,而黄嘉玉借口水土不服,要回京疗养,提前离开常梁。贵人中议论纷纷,不过俱是毫末。
为了陪陆青辞练好字,罗浮跑去百戏团里,问练安息五案的艺人怎么提高腕力,艺人告知她要在腕部挂个小铁饼,罗浮连声应好,画好图纸,又去找到五金店的掌柜;陆青辞不想出门,罗浮便按他的书单去书局里提书。且自他受伤后,前来拜访看望的同门前辈络绎不绝,陆青辞一贯和善,不便下逐客令。罗浮就躲在屏风后静候,看准过了一刻钟,就到前头行礼,说药已煎好,提醒众人,陆青辞要多多休养。时而,陆青辞也会情绪低沉,摔笔撕书。罗浮就用撕碎的书籍,剪车马船桥,说你还有大好的美景,等在将来,你身强体健,可以去江南看杨柳。罗浮从不讲那些司马迁,李克用的故事。旁人的人生终究是旁人的,跟自己丝毫关系也没有。
一连月余,日日如此。罗浮鞍前马后。
但这一月,她的情绪渐渐好转,失眠的日子变得屈指可数。陆青辞的字与从前作比,更加笔力苍劲,铁画银钩。罗浮的内疚找到避风港,也开始重新找到人生的希望。
陆青辞刻苦勤勉,没到夜里二更不会熄灯。罗浮就在旁研墨,撑着眼皮等着,而后再自行回罗府。她的住所靠着花园池塘,上面铺了间隔一步宽的水中石,走着可直通周罗两府相连的墙壁。石头滑,但她走得大步流星。墙壁灰白,掩映在樟树下和稗草上。在那野草丛生的角落,有一处松动的砖石,罗浮弯下身子,抽出石块,里面有晚芸给她写的短笺。晚芸偷偷给罗浮叙说着进展。罗浮蹲下身子,提灯细细看着字字句句。
这段时间,晚芸一直在暗中策划逃跑。她仍旧在与夏念交易,迄今为止,也相当顺利。珠宝首饰在黑市卖的风火,一制出,旋即脱手。
夏念心情好时,也会提点晚芸几番,“你们要去卒子码头,那里没有周家的产业。别带行李,带好银票就足够。你们也别住客栈,现在经常有官兵在查牙牌。你们最好扮个可怜相,找个孤寡老人家里暂住几日。”
晚芸感激涕零。
“真的,夏念。等你死了,我会给你烧最多的纸钱!”晚芸拍着胸脯担保,“等我也死了,想做你的邻居,也麻烦你在阴曹地府多多照顾我们一点。”
夏念眼皮一翻,指门骂道,“滚出去!”
晚芸和夏念的关系渐渐融洽,后者甚至会带晚芸去黑市的夜场天台上喝酒。
“这是从前,我爹的地盘,我爹死后,就是我的了。”夏念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翘腿围坐,口沫横飞的小喽啰们顿时掉过头来,从凳上跳起,高举双手,呼号着从四面奔来,“夏姐好!好久没来啦!我们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一上到天台,右侧就累了三横十几排的大酒缸,缸身贴着红纸斑驳的酒名:谷溪春。龟肉酒。人参露酒,丁香酒……小二们拿着大碗和酒勺在酒缸前飞来飞去。有些缸底已显,小二不得不踮起脚,抬起酒缸,倒干里头的余沥。夜场天台的红灯笼扁塌,歪歪斜斜地吊在竹竿上,样子难看,但是好歹连成“溶溶”一片。台上十几杆竹子不规则地遍布着,走线尴尬。正前方是一排煨酒的炉子。有人专门看顾。
夏念打了个响指,张口就是要烧酒。晚芸连忙抬手示意,表示她只要度数低的桃花米酒。
有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边角,脱裤子朝下撒尿,正对楼下一个储水的缸子,水声扬起,尿骚味让人天旋地转。还有人醉得找不着北,抱着灯笼竹竿转圈圈跳舞唱歌。天穹顶上是亮亮的繁星。
晚芸遮住眼,觉得真是没法看。
“这就不好意思了?”夏念讥诮道。
晚芸低头看湿漉漉的地面,不祥的预感闪过脑海,忙忙问道,“这地上是天上滴落的雨水,还是洒落的酒水?不会也是人的尿吧。”
“少猜了一项。”夏念笑眯眯地拎起酒碗,“还有醉汉的呕吐物。”
“咦!”晚芸坐在凳子上,立刻将脚离地悬空,嫌弃得不行。
“去年夏天的时候啊,有对小夫妻就坐在这张桌子上拼酒,结果那个小妇人落了胎,弄得地上一片猩红,引来一大片蚊子。”夏念点了点桌子,“还是冬天喝酒好,不用摇蒲扇赶蚊子!”
晚芸如坐针毡,张大嘴巴,“怀孕还喝酒,不要命了吗?”
“怀了两三月,肚子又不显,没来葵水,也不上心呗。”夏念嫌晚芸少见多怪。
“孩子太可怜。”晚芸小抿了一口果酒。
“可怜个龟龟!”夏念将酒碗重重掷在桌上,“有这样不靠谱的爹娘,生下才可怜。自己没活明白,千万别想孩子能替你重来。孩子啊,都是傻蛋,依葫芦画瓢的,你悲他就悲,你快乐他才能晓得什么是幸福。你剥开一个皮都黑褐的烂豆荚,指望里头的豆子还能绿的好好的?”
“你在骂你自己吧。”晚芸毫无避讳。
夏念没有发火,她露出难得一见的苦笑,眼眶有细碎的闪光,“是啊。我是大畜生,嫁给一个老畜生,最后生出一个小畜……”夏念顿在这里,然后猛烈摇头,“不不不,我儿子是好人,可惜就可惜在爹娘没选好,哈哈哈。”
晚无言以对,但不住地点头。她觉得夏念说得对。
第30章(补了1000)
小炮仗将心思张罗在日后糊口的生计上,寻木匠切割了三块大大的六角图案,写着“酱鸭铺”,下面垂着长长的红布条——“炮仗家独创,童叟无欺。”他又在铺子的左侧放了个削平头顶的大佛。他在大佛的头像里塞了黑土,埋下数十花草的种子。只要能萌发一半数,那等春天到时,佛像顶上就会花团锦簇。晚芸绕着佛像走了两圈,为他拍手叫绝,说你是怎么想到在闹市里批判信仰的。
小炮仗张大嘴巴,细细想了想,然后终于明白了晚芸的言外之意,直接“我去”了一声,说这佛像是村里的老雕刻做的,原本觉得菩萨的肉髻弄塌了,想重修一遍,但只推了,却没来得及修,手关节的附骨疽就犯了。我不过顺手搬了过来。不用白不用。这是佛像,还是鬼像,都是一样。我想要的就是一个不要钱的花圃。哪管它鼻尖齿乱,还是和蔼安详的。
小炮仗的婚事朴实,就是凑了几桌饭,桌上四盘肉,三碗蔬菜,一盆芋头汤。但晚芸后悔将罗浮带来。罗浮哭得几乎背气。晚芸没法这样带她回去,只能领着她坐在村舍的屋檐下平复情绪。
罗浮在戊牌时刻还得去陆府替陆青辞点灯研墨。晚芸嘲笑她终于在陆青辞跟前找到了新的位置——是来报恩的书童,结草衔环,任劳任怨。
罗浮不理她,但哭到一半,突然抽抽搭搭地问,“我们坐的地方,会不会有猪跑过。”晚芸也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朝对面的猪圈努了努嘴,“我的罗浮啊,你说呢?猪总得出来溜溜弯吧。”罗浮开始放声大哭。一直哭到村里所有的灯笼都透出黄黄的光。晚芸拍着她的背,慢慢哄着。
“罗浮,这是丁卯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孟春正月了。”晚芸冲罗浮笑。
罗浮泪眼婆娑地看向平房下斑驳的砖块。但她的眼神摇晃,也猜不出是什么情绪。罗浮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空气在她的喉咙里都是丝丝的颤音。
晚芸没问罗浮为什么哭。
小炮仗的婚事是他自己定在十二月末尾的。晚芸问他看过黄历没,小炮仗叼着一棵不知哪来的稻草杆子,满不在乎地说,这没关系。小炮仗一月前就已收拾行囊,离开周府,安置在近郊的一所老茅草房里。近来,小炮仗不再是周庭尘了,逐渐找回一点野气。他一鼓作气地爬到山顶,靠在大石上,俯瞰常梁城区,大喊大叫,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