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只是为你配戏(31)
我只觉得脚下突然变得软绵绵的,但有股力量在拉扯着我,顺着那股力量我望向爸爸,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眼前便是一黑。
醒过来时我已经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房间里点着灯亮堂堂的。我坐起身,摸了摸额上的汗,想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梦。
出了房门,爸妈都在,脸色还是那样凝重。
——沛沛呢?我问。
——刚刚你也看见了。爸爸开口。
——欸,你就不能表达得委婉些吗?没看孩子都晕过去了。妈妈在边上向爸爸表达不满。
那不是梦啊。我对自己说。
身后爸妈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只能知道那是他们的声音,说的话却什么也听不进。
那一夜我哭了整整一夜,八天之前还和我说话的人,现在却身体冰冷僵硬,与我阴阳相隔。
八天前她和我说了什么呢?我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脑袋胀疼,浑浑噩噩。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随着爸妈又去了沛沛家,一夜未曾合眼我却一点也不困,眼睛有些肿可是不影响我去看她。
我看到她,和当初在暖居喝醉时的睡颜一模一样,还是那样安详,像从桃花源那样不受外世打扰的地方而来,不落一片尘埃,干净的不容任何亵渎。
照着我们当地的风俗我不该和她见面,可是我不管那些,就只想看看她,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要还不让我见,这遗憾我找谁弥补?
就那么站在边上一直看着,直到之后我被人带走,殡仪馆的人开始他们的工作。许妈妈开始大哭,那个陌生的阿姨和一位和许妈妈长得很像的叔叔哭着扶她,我家妈妈也流泪,爸爸站在她身边抚着她的肩安慰她。
一行车辆浩浩荡荡的跟在殡仪馆的车后头,到了地方下车,许妈妈还在痛哭,哭声听得我心碎。火化时我在远远的地方站着,不忍看到我深爱的人变成一堆灰被装在瓷盒里,送葬的人很多,我躲在人群后,看天上一朵一直跟着我的云。
天气多好啊,沛沛,这是你挑的日子啊,你还喜欢吗?
仪式结束后,我在人群里看见向允阳,他也看见了我。他看见我的模样,告诉我好好照顾自己,我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回我会待上几天,做好准备了随时可以找他。
我点点头,和爸妈走了。
回到家我睡了好久好久,期间妈妈好像开门进来过,我不确定,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抱着沛沛给我织的围巾。
再醒过来是凌晨三点多,我看了眼时间,不过过去一天而已。我睡意全无,只觉得肚子饿极了,到厨房泡了碗杯面吃起来。
人啊,真是薄情,那点伤心连饥饿都抵抗不了。
第58章 第 58 章
吃饱了陈子夕团着身子在阳台上坐着,眯瞪着眼睛看太阳升起。夏天就要过去,只拖着个微热的小尾巴,一轮红日悬挂在天的一端,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爸妈起床见她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望了眼他们,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又回过头继续观赏太阳。爸爸洗漱好出门上班去了,临走还和妈妈使了个眼色,以为她看不见。
爸爸出门后,妈妈在她身边坐下,她松开扣住双腿的手,倒身躺下,头枕在妈妈的大腿上,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她一起看着太阳升起的天空。
她们这样坐了好久好久,久到阳光变得刺眼,把天空晒褪成一种很淡很淡的蓝色,可陈子夕仍旧没有动弹的意思,陈妈妈低头看着她,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
她知道这段时间对女儿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阶段,这个结果于她太过突然,也太过残忍。一直视小瑜为女儿的她,在协助许家妈妈处理身后事期间,一直隐忍着,而今只有母女二人,可以卸下伪装和隐藏,将难过自然地袒露出来。
——妈妈。陈子夕开口。
——嗯?
——沛沛是个坏孩子吧?
——她是一个哪怕坏也能让人怜惜的孩子。
她们的对话在此处戛然而止,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她们返回室内,妈妈开始动手做午饭,陈子夕回到房间,给向允阳打去电话。
她准备好了。
他们一起回到L城的时候,已将近傍晚,向允阳从机场取来车辆,将陈子夕送到原先和许沛瑜居住的房子。趁向允阳到车库停车的空挡,陈子夕先行上楼,用向允阳给她的钥匙打开屋门。
屋子里的装饰仍旧和她一年多前来的时候大致一样,她打开窗户,风吹了进来,搅动起白色的窗帘。窗边摆放着一张木质的椅子和桌子,是以前没有的,夕阳从窗户洒进来,似笼罩上一层金色的薄雾。
她缓慢走向许沛瑜的房间,在床边上坐下,摸了摸枕头,又摸了摸被子。打开在床头的柜子,在里面发现一本厚厚的日记本,翻开一看,前半本的字体尚且周正,越往后字迹越扭曲,写的内容也越零碎,甚至很难凑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轻抚过书页,指尖似接触到扭曲的字体传来的痛感,只觉得疼,合上书页轻轻摩挲着封页。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抬头的不经意间透过开着的房门,看见窗边的一团光晕,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那团光晕里,美极了。
刚想开口喊那人的名字,喉咙却一阵哽咽,发不出任何声,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水,停也停不住地簌簌落下。向允阳进到屋里,循着哭声过去,在许沛瑜房间发现哭得浑身颤抖的小人儿。
他走近,与她平座,再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她顺势靠在他的脖颈里,哭得梨花带雨,他轻拍着她的后背。见她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将她推开坐好,发出呼——吸——的口令,她呼吸渐渐平稳,用手胡乱地划拨脸上的泪水。
他从口袋拿出手帕为她擦拭,等着她完全镇静下来,将她带离许沛瑜的房间。
他们在饭厅的椅子上坐下,向允阳拿出刚买来的绿茶,递给陈子夕一杯,陈子夕红着眼眶乖巧地啜着。
许沛瑜近大半年的日子都是和向允阳一起度过的,关于她的事,他应该知道得最清楚。
——大概半年多前,沛瑜开始因为工作上的压力失眠,她整夜整夜无法入睡,所以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她找到症结。和她沟通过程中,我发现她情绪十分低落,思维反应也变得有些迟缓,于是便带她见了精神科欧阳医生。
——欧阳医生在精神科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是她确诊沛瑜患有轻度抑郁。沛瑜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只能多关注她的情况,照欧阳医生的叮嘱,闲暇之余多和她说话,引导她倾诉,多带她外出散心,定期就医。
——她很配合治疗,病情渐渐得到很好的控制,直到两个多月之后,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要回X城一趟,情绪又变得十分低落,可我问她却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作罢。期间我给她多次给她打去电话,她都不曾接听,只在最后要回来时,告诉了我。
——我去机场接的她,她瘦了很多,可她说她没有节食,只是失眠得厉害。第二天,我马上带她去找欧阳医生。医生说她又遭逢巨大的刺激,病情加重了许多。她与之前相比情绪更加低落,时常哭,彻夜无法入睡。
——她已经完全无法从事任何工作,于是向公司辞了职,专心在家养病。大概平静地过了一小段时间,某个早晨我下了夜班给她买来早餐,怎么敲门都没人答应,我开始喊她的名字,可也没有一点声响。
——我打电话叫人来开锁,由于不是屋主还费了好一番周折。门打开了,找到她时,她割了腕坐在浴室的地板上。我给她做了下简单的包扎,然后送到医院,还算是救回了一条命。
她醒过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傍晚了,才干涩地说了一句:“我想活着。”
——她开口说起回X城的事,是她的奶奶去世了,她说没想到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生老病死对她来说太难接受。她没想自杀,印象中只是想吃橙子,于是去厨房拿刀,醒过来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