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做什么的?”红灯实在有些长,润蕴只好和他随便聊聊,缓解心底的急躁。
司机笑了笑:“她啊,在一家培训机构当临时老师,这不晚上带一群孩子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课呢!”
润蕴弯弯嘴角:“夫妻两共同奋斗,未来很有盼头。”
司机笑得更畅快了,“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啊,读书人果然学识丰富,我现在想给家里多赚些钱,以后等孩子长大了,我再去报个技校……”
车行得慢,心行得远。
第74章 风雪
道路堵塞状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润蕴透过玻璃望着对面机动车长龙,忍不住皱眉。
旁边司机也忍不住咋舌,说道:“噢哟,难怪堵成这个样子,这里也车撞车嘞。”
离高速收费站还有一公里多的地方,一辆黑色小轿车撞到了旁边车道的一辆面包车,像是刚蹭上不久,两车人貌似还在扯掰着,谁也不让谁,甚至不顾后方来车,推开外侧车门对着另一辆车骂。
“诶唷,这么冷的天,咋火气还这么大”,的士司机感叹一声,慢慢靠边路边,朝润蕴抱歉一笑:“小姑娘啊,后面一段路得你自己走了,旁边这条小道,是上高速前最后一个岔路,我再不从这里走,怕是前面调头都调不了。”
润蕴理了理衣服,点头:“我理解的,就从这下车,现在转车费给你。”
“不用双倍啦,你这一趟花了一两百,都是辛苦钱,下车后多注意安全,这一块人行道可滑得狠。”
润蕴再次点头致谢,顶着寒风推开门。
目送着出租车拐入岔路,润蕴将手缩进衣袖里,时刻警惕着,保持平衡,可人行道还是滑得无法行走。
再一次差点溜倒后,润蕴撑着地面小心站起,目光搜寻着可以走的路,突然望见了对面的灯火通明。
机动车道几乎被堵死,交警一时半会还未赶到,她逆着车流,在车缝里穿梭,被盐融化的雪水溅到了鞋面,一时半会浸不过皮靴。
有些车辆还在原地空烧油,有些车早熄火停在一边,司机用脖子夹着手机,双手相互搓热取暖,满脸烦躁。
润蕴走了约莫十分钟,寒风刮得脸生疼,鼻子酸痛酸痛的,喘不过气。
她将手塞进衣兜里,稍暖和几秒,又伸出来搓搓脸。
嘴里喷吐的白气向后飘散,暗示着风离开的方向。
半晌,她掏出手机,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接电话的是位陌生女子的声音。
“喂,您是?”
“我是砚晗的朋友,方便将手机递给她吗?”
“哦,哦”,声音中断,再传来的是一道熟悉且柔和的声音,“润蕴,我刚过收费路口,应该还要很久。”
润蕴吸了吸鼻子,真不是有意的……风灌得她鼻子发酸。
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润蕴,你先别哭,今晚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堵,这,前面又堵上了。”
砚晗很着急,电话里传来关门声,她的声音愈发柔和:“润蕴,你在家再耐心等一下,我明天请假在家陪你,嗯?你最爱的欧包,紫薯味的,虽然冷了,等我,等我回来之后热一下……”
被寒风对着脸吹,又喘气快了些,润蕴感觉鼻子像是被连着撞了好几下,喉咙更是刺痛难受,没能立即给电话里回复一声。
“润蕴?润蕴?”砚晗连着喊了好几声,手指不由得捏紧,后背绷得笔直。
没过多久,软绵绵带哭腔的应声在电话里响起,砚晗的心没放下半点,反而被悬得老高。
突然,一阵嘈杂声音响起在电话里,是一个尖声女音和粗话满嘴的男声,砚晗紧缩眉头,望着不远处突然对骂的一对中年夫妻。
“你一死心眼,我就想趁着周末有时间去城里看看妈怎么了?”
“我说了,不急着这两天啊!又是下雪,本就容易……”
“哦,下雪怎么了?前面路被堵了还怪得了我?”
砚晗一时间心浮气躁,干脆捂住半边耳朵,想听电话那边的回复,突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按理捂住一边耳朵,电话里所有声音会被放大,怎么不远处对骂声也能听得清楚?
她脸色一瞬间苍白,一只手扶着车后视镜,站直身,疯狂扫视着周围的车和人。
细碎的雪花飞舞着,穿过晃眼的车灯,落在发动机低声轰隆的车前盖上,落在探出脑袋看情况的司机身上,还有落在……那个羽绒服外侧半打湿,脸颊透着不自然红,嘴唇苍白微张,不断喘粗气的人身上。
润蕴好不容易从那股难受劲里缓过神,四处张望着,她站的附近正像是砚晗说的位置,堵车长龙的尾部。
微弱路灯照应下,黑黑白白车流里,她一眼望见了不远处黑色别克车旁,举着电话的砚晗。
润蕴无声地笑了,煎熬了一整晚,憋了好久的泪噙满眼眶。早一秒对而言她够幸运了,是天注定的,若早两小时相见,那就是人栓住的缘分了。
她想冲过去,紧紧抱住砚晗,她也从心而行了。
望着眼前大步跨来的人,砚晗一瞬间脑子陷入空白,直到微微冻僵的脸埋入润蕴尚还温热的颈窝,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后退一步,狠狠挣脱怀抱,直直盯着她,“你为什么过来?”
润蕴眼底晶莹还未散去,脸上挂满欢喜:“我很想你,我想早点见到你。”
“你……”砚晗冷着脸,“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在家等我……”
润蕴忍不住插嘴:“我真的……”
砚晗撇开脸,声音藏不住怒气:“我有没有说过?”
润蕴被她的模样吓着了,微张开嘴,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低下头,又点点头。
“你知道现在气温多少吗?零下十度,路有多滑你还走过来?”
“万一我比你早一步到家呢,你是不是还得想办法回去?这么黑这么冷的天,还一个人在偏僻地方乱走。”
“万一我还堵在收费站里面呢?你打算走多少公里找我?”
“万一我刚刚没下车,没看到你呢?你打算捶遍所有车窗?”
润蕴诧异地抬头,她第一次听到,砚晗清亮的声音里透着哽咽。砚晗的心疼和气闷卡在喉咙里,吐出来怕伤到她,咽进去又气得胸口发闷。万根针扎着心口,却忍着痛压抑着后怕和恐惧,最后怒自己做得不够好。
“我”,润蕴慌了,反射性伸手,想帮她揩干滑落的一两滴泪,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手掌还是冰凉的,会冻着她。
“你不要哭,你不能哭,我,是我太冲动,是我做错了,你别哭……”她急得手足不知道往哪摆,复又将她搂住,拉下羽绒服衣领,身体微后仰,用细针织的羊毛衫擦去她的眼泪。
黑色别克车里的二胖和助理有些疑惑地望着外面右前方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直男面面相觑,这是,老大遇到熟人了?
后座上的小美盯了一会儿,发出惊天动地地一声:“我艹!”唬得前面两人一震。
“怎么了怎么了?前面的前面还有堵车?”
小美收敛震惊的表情,身体的微微颤动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大瓜啊大瓜。
二胖耐不住:“你快说嘛!怎么了?”
小美懒懒靠在座椅上,继续扣手机:“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真冷。”
俩直男翻翻白眼,转回身,调高空调温度,也不再理会窗外,低头玩手机。
砚晗仅用了一分钟便平复下心情,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用力握住润蕴的手,“走,先上车。”
润蕴被猛地一拉,僵硬的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个踉跄。
砚晗赶忙扶住她,埋怨着不小心,低气压稍缓和了些。
砚晗先打开车门,朝同事简单说明情况,便扶着润蕴上车。
五人挤在一个空间里,一时间,有些尴尬。
润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麻烦大家了……”
一旁的小美打断客套话,脸上笑容更甚了:“谢组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不用客气。”
司机助理也道:“是啊,徐小姐不用客气的。”
几人简单攀谈几句,砚晗始终目光沉沉望着窗外,一只手被润蕴握紧在口袋里却没挣开。
交警处理得还算快,又过了半个小时,车流总算慢慢往前挪动了。
细雪飘在空中,路面结冰得很厉害,车只能超慢速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