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22)
等宋淑曼再醒来,头疼得厉害,眼睛也朦朦胧胧,眉头皱着,看样子,是姐姐的房间。昨晚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却不记得了。
周汝端着玻璃杯子,看宋淑曼醒了,就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我一个人,送你回去不实际,就留你在这儿一晚,热牛奶,喝了可以醒酒。”
宋淑曼捧着牛奶杯子,温热从杯壁传送到指尖,“姐姐,昨天晚上……我没说什么吧?”
“说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沈桃差点过来拿胶带把你嘴封上了。”
周汝说得面不改色,宋淑曼又记不得昨晚的事,她低着头咬着杯口,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可偏偏越是想记起,越是一片空白。
“这会儿,应该能自己一个人回得去吧?”
“我现在得去梨园,你休息够了就自己回去,早饭我多买了一份,放在桌子上了,合胃口就吃点再走。”
周汝穿了鞋就出门了,她将门开得很小,只够自己一个人过去,周汝正要把门带上,宁书拿手撑着往里探。
周汝打了下宁书扶着门的那只手,“看什么呢?”
宁书松了手,“你金屋藏娇啊?还不让人看了。”
“遮遮掩掩的,肯定藏了什么,就让我看一眼嘛。”
周汝无视宁书的撒娇,“砰”得一声关上门,她走到楼梯下了沈桃仍趴在门口处,拿耳朵贴着木门,想听出个端倪来。
周汝朝她喊去,“还走不走啊,你不走,我可不等你了。”
周汝丢下这句话真就转身继续了,沈桃一面应着“来了来了”,一面加快了碎步子下楼梯。
被周汝藏起来的宋“阿娇”喝了牛奶,姐姐买了油端子和糖粥藕,她各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
宋淑曼把剩下的重新放回打包回来的塑料袋子里,一并戴着走了。
宋淑曼回到家中,父亲就坐在正厅的沙发等候,“家规第十七条,写的什么?”
“闺阁女子,不得在外过夜。”
“昨晚去哪儿了,在哪儿过得夜。”
上次在医院呆了一晚,正好遇上父亲出差,这次没那个好运气了。她不敢提周汝,只好扯出青梅做挡箭牌,父亲认识青梅,也能少挨着问和骂,“我在青梅家过的夜,我们喝了点酒,酒意上头,睡着了。”
“虽然你们感情好,但青梅终归是嫁人的了,都不是小时候了,你少去打扰人家,以后都不许再在她家过夜了,别家也不许。”
“知道了。”
“淑曼,不是父亲锁着你,国有法家有规,我都是为你好。”
宋淑曼双膝跪地,“淑曼明白,不会再犯。”
宋弘盛又拿起手边的报纸看,李伯要扶宋淑曼起来,宋弘盛挥了手让他先下去,“不用管她,让她自己反省一个钟头。”
“李伯,我没事。”
李伯问她,“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
“老李,你要再在这儿替她讲话,她可就不止跪一个钟头了,我家鞭都没拿出来,这罚轻得很。”
“李伯,我真没事,您不用管我。”
李伯走去给宋弘盛沏茶,宋弘盛放下报纸,“我做的不对?”
李伯摇头,“犯家规,该罚。”
宋淑曼跪了半个早上,父亲没开口允她起来,她便一直跪着,直到李伯过来提醒老爷午饭准备好了,宋父才喊她起来。
“起来吧,也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宋淑曼腿麻了好一阵,连走路都歪歪扭扭,要搀扶着墙。
廖慎言一进门就朝着宋父喊:“宋伯父好。”
她们从小长大,以前是邻里,家里长辈是世交,关系好的很,从前也是,廖慎言一犯错就跑来宋家吃饭,最是爱和宋淑曼抢肉吃。
宋淑曼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来蹭饭啊。”
宋淑曼给他丢了一个白眼去,不利索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廖慎言看她这幅模样,挨着她小声问道:“你这是?”
“要你管。”
“给罚跪了吧你,干了啥错事,让我乐呵乐呵。”
“去你的吧。”
廖慎言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偏是爱同宋淑曼夹同一块菜,她瞪了眼廖慎言,还被父亲训斥地念了声:“淑曼。”
宋弘盛开口,“那批货……”
廖慎言打断了他的话,“伯父,我真是来吃饭的,饭桌上不谈生意,更何况,您是长辈。”
“伯父,淑曼啊,就是太骄纵,是该好好管管,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宋淑曼在桌底掐廖慎言的大腿肉,廖慎言嘴边的笑容一时间变得狰狞起来。
“廖慎言,你的喜事快了吧,是林家小姐,还是白家二小姐啊?”
“不错啊,白家那个我见过,是个温柔大方的小姐,林家那个,未见其人,听倒是听了些,骄横跋扈的大小姐。”
宋淑曼低头偷笑,廖慎言忙着解释,“伯父,您别听她乱说,我和白二小姐没关系,都不认识。”
“那就是林家那个了?”
“嗯。”
“也挺好的。淑曼啊,你看看慎言,再看看你,哪天也带个人回来给我看看。”
宋淑曼赶快扒拉了两口饭在嘴里,换廖慎言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带个人给伯父看看,不得让伯父抱个外孙?”
宋淑曼轻声对廖慎言说:“你再继续,我立马出去找林黛兰说你那白二小姐,我一定添油加醋,看看她信你还是信我。”
廖慎言立马换了态度,“伯父,其实我觉得吧,这种事还是着急不来的,得让淑曼好好看看,得谨慎才是。”
“你们两个别嘀嘀咕咕了,以为我看不见啊。下次有空,喊青梅一起过来吃饭吧,也好久没见了。”
宋淑曼应了声:“好。”
她突然想起,今天是中秋,中秋意团圆,他们小时候常挨一块儿,像是一家的小孩,却也好久没有再三个人一起了。
人长大的过程,就是越走越远的过程。小时候盼着的,其实不见得有多好,失去的,未得的,永远是最好的。
宋淑曼也在想,是不是夏天开始开始的故事,也会在夏天结束时结束。
第18章 捧花
江宁府的秋天,是街边的银杏黄了,从绿意盎然,到一地秋叶。风吹得头发散乱,银杏叶在脚边旋舞,宋淑曼弯腰捡了片,夹在书里。
宋淑曼偶尔闲时,还是会去戏园子,少遇周汝,倒是时常见到那位叫宁书的姐姐,她仍喊她优等学生,宋淑曼有次问她,为什么叫她这个?她就笑着走了。
至于那天醉酒的晚上,到底说了什么,宋淑曼起初好奇,想去问问宁书姐姐,后来不去念了,也就不再想那个晚上了。
周汝一如既往,看见宋淑曼时会对着她生疏地笑一笑,她们总是离得很远,她会绕开她走,手里抱着那把木琵琶。
虽总是有意疏远,但周汝有时也会给宋淑曼点上一壶茶。她在楼上往下看,看大厅的正中央坐着的周汝,手执琵琶声声弹唱,唱的声音传到二楼时已是极小,她就这么听着,像从前她坐在她面前一样。
周汝停了唱的曲儿,抱着琵琶站起身来给下边的客人行了个小礼,正巧抬头看见宋淑曼,对她笑了一笑。
相较于明媚盛夏,宋淑曼其实更喜欢凉意微略的秋。
宋淑曼有次早来,在戏园子的门口撞见匆匆赶来的周汝,她叫了句:“姐姐。”
周汝喘着气回头,“怎么了?”
宋淑曼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那我先进去了。”
宋淑曼就站在原地,注视着周汝慌乱又可爱地小跑着,慢慢远离她的视线里。
秋是枯萎的季节,连带着欢喜一并藏进土壤里。林黛兰趴在桌面上,闷闷不乐地道着:“淑曼,廖慎言好像……不喜欢我了。”
“你慢点说,怎么一回事?”
“问他最近在做什么,总是支支吾吾的,说是做生意,那眼神一看就是在撒谎。”
“你说,他是不是背着我和哪个女的约会去了?”
“背着你多重啊。”
“淑曼,我认真的!”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下次看他奇怪出门的时候,就偷偷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去干嘛了呗。”
林黛兰要是有长长的毛耳朵,现在一定耷拉着,像只郁闷的兔子一样,“我跟过,都跟丢了。”
“早跟你说过了,廖慎言有什么好的,你非要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