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彗（一）(14)
浩斯抬起头瞥一眼，又垂下去，没有回答。
许久，他才闷闷地说：［放我们出去。］
【我没这权限……等等，你们？】
［隔壁。］
我转向外头看门的慧彗：“这个测智仪是单独进来的吗？”
“不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隔壁有人？”我又问。
“是，有个灭智队队长。”
【你队长？】我问浩斯。
他点头：［两命换两命。］
我扶额，这都些什么事啊！
我必须把这件事办好，才能和小圭关系破冰，但是浩斯确实救过我两次——准确点说，是救了我一次，救了小圭一次。
该如何抉择？
说了这几句话后浩斯就陷入了沉默，低着头。
我们这一批测智仪投入使用后，我第一次见到浩斯就是和谷乔看电影的那回，第二次是在废弃工厂，第三次就是现在。
其实我还挺同情他的，明明是个慧彗，装普通机器人装了不知道多少年，和他几次谈话都能看出来，他用词经常不恰当，说话也要多说几句才能慢慢通顺起来。
不过，浩斯也不知道害过多少慧彗，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到底是哪一方的。
【我争取一下，也许可以把你带出去。】
浩斯摇摇头：［队长。］
【浩斯，他是灭智队的，你……】
［我爱他。］浩斯打断了我。
淦！
不是，跨越物种的恋爱，真的不会有好结果的啊。
有点一言难尽了。
【他知道吗？】我问。
［不，］浩斯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变化，［他不知道我是慧彗。］
【但现在你救他出去，他不就知道了？】
判断机器人是否产生了自我意识，最简单的就是看ta是否有设定及学习潜力以外的行为。毫无疑问，作为测智仪，浩斯只被要求准确辨认慧彗，至多不过点头摇头，救人逃离，现在不在此范畴。
［对，］他说，［但我要救他。］
［如果你是我，］他继续说，［你也会的。］
屁，如果我是他，我就自曝慧彗身份加入同盟，快活逍遥。
我就不管隔壁那个人的生死，本来就在对立面，还缠着岂不折磨自己。
我就在同盟里再找个靠谱的慧彗，恋一场好爱。
我就……
我……
就，其实，也还是放不下的。
快活不了的。
愿意受折磨的。
不会……再找的。
就……
没办法啊，如果我是他，我也……
我也没办法啊……
还能怎么办？
是她的话。
是她的话……
就当浩斯说对了吧。
【我再想想，】最后，我对浩斯说，【尽量。】
虽然我能理解他，这样的感情我很有共鸣，但是，把那个队长放出去，还是太做不到了。
最多可以看看能不能放了浩斯，毕竟他也是个慧彗。
多少……还他一命。
我敲门走进小圭的办公室，小圭看到我，眼中一亮：“发现什么了？”
“嗯，是有一点发现。”我将手掌按在一旁的计算机上，直接将信息传输进去。刚才还是从浩斯那里拿到了一点东西，不然空手就叫小圭放人，这不可能嘛。
小圭翻看着信息，再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不少真情实意的感激：“多谢，你帮大忙了。”
翻了一阵，她又说：“不过，这些应该不是全部吧？这里只有最近五个多月的，难道之前的都被清理了？”
“小圭，其实……那个浩斯，他，也是个慧彗。”
小圭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我，问：“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可以放他出去？”我咬咬牙，问出了这句。
小圭站了起来，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番，看得我很是不自在，才哼出一声：“你是不是还要说，最好把他们一整队灭智队都放出去？”
“啊？不是……”
“册册，我们怎么着也还算是熟悉，我跟你挑明了说，”说着，她指向我刚才传输到计算机里的信息，“真的假的？”
我有点冒火了：“小圭你什么意思？”
“我是部长，”她说，“我要对同盟负责，如果你是卧底，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假的。”
“我不是！”我向她吼了起来，“我真的不是！”
小圭站在办公桌后面，略带警惕地看着我，手放在桌面上自卫按键上，只要一按下，我和她之间就会被拦开，地道也会打开让她逃走。
可我没有要杀她！
我没有，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我没有主动害过任何一个人，我没有给小圭带假的信息，我更没有做灭智队的卧底。那几个慧彗回不来，子叶出事，我也很难受，我也很自责，但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我真没害她。
我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平静一下，才说：“小圭，这些信息全是真的，那个浩斯，他真的是慧彗，相信我一次，行吗？”
小圭没有回答。
从她的脸上，我看到了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凭什么？
“这样，”我还是强压着火气，“你跟我去一趟审讯室，见见浩斯，行吗？”
小圭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下来。
“就是他？”小圭指着浩斯问我。
“对，”我点头，“你还记得你把我带进基地的那天吗？在库房里面，当时那个灭智队带的测智仪就是浩斯，是他救了你。”
小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却又带着思量地说：“你们这么早就认识啊……”
MD，感觉自己憋不住火了。
“你想要他干什么？你说！他来做，让你看看他是不是慧彗！”
如果他真的能做出设定以外的行为，就能证明自己了，我也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了，不是吗？
“喔，”小圭没有收起满不在意的神情，“那，跳个舞吧。”
？
不止我懵了，浩斯也傻了。
但为了证明自己，浩斯还是咬着牙跳了个舞。
不过真的很糟糕也就是了。
“停停停，”小圭打断了他妖魔般的舞蹈，嘟囔一句，“太丑了……”
她似乎想了想，又朝浩斯招招手：“来，给我揉下肩膀。”
……
“倒立。”
……
“唱首歌。”
……
“在地上爬一圈。”
终于，我忍不下去了，拦下小圭：“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做了这些，已经能够证明了吧？”
“证明？”小圭嗤笑一声，“怎么证？”
“你刚不是要他……”
我么有说完，因为我反应过来了。
小圭压根就没信过浩斯是慧彗，不管浩斯能做出什么，小圭只会认为这是有人在控制他。
所以刚才，没有任何检测或是证实的意味在里面，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以为她羞辱的是控制着浩斯灭智队，可实际上她羞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慧彗！
“要证明？也行啊，”小圭语气轻松，“把隔壁那个灭智队的，亲手杀了。”
这不可能！
“小圭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简直都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了，“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真的不至于……”
“你好好意思来跟我提交情？”小圭冷冰冰地打断了我，“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就在那一刻，我彻底明白过来，小圭已经把我和她的友情，都怀疑上了。
甚至……
她可能在怀疑，我到底是慧彗，还是有人放长线钓大鱼，控制了我十几年。
很好，就是不信我呗，就是怎么着都不会再信了呗。
“好，”我以为自己会向她吼的，结果没有，满腔的怒火像是被闷住了，甚至没有把我的语气抬高一点，“你滚吧。”
我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清晰得连我自己都意外。
小圭好像也有点惊诧，但她没有因此生气，也没有质问我怎么如此态度，而是真的走出了审讯室。
只是在离开之前，嘱咐了一下看门的慧彗：“如果册册把里头那个测智仪灭了，或者把隔壁那个队长灭了，就让她出来。”
她的声音很大，我知道她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呵。
目送着小圭离开，我回到浩斯身边，浩斯主动抓住了我的手臂：［怎么办？］
我向小圭离开的方向又瞥了一眼：【你放心，我绝对救。】